白交 发表于 2011-5-17 16:00

2011年《书与画》刊朱亚东艺术评论文章“萧散无羁化梦蝶—品查士标行书《晋唐诗册》”


萧散无羁化梦蝶——品查士标行书《晋唐诗册》
查士标(1615-1698),著名书画家、诗人,自号二瞻、懒老等。安徽休宁人,明末为诸生,明亡不久即无心功名,弃举子业,流寓江苏扬州。家多鼎彝及宋、元名家真迹,遂精鉴别。书法师承董其昌,后参以米芾,风格俊逸苍莽,晚年书益超迈,凡应酬临池挥洒,必於深夜,不以为苦。擅画山水,笔墨生峭劲利、情致深远。亦善诗文,著有《书神堂诗》,与孙逸、汪云端、僧弘仁并称“新安四家”。
   行书《晋唐诗册》乃查士标精品力作,册页24帧,收录晋、唐名家诗作16首,涉李白、刘禹锡、贺知章、王维、孟浩然、王肃之(晋,王羲之四子)、王徽之(晋,王羲之五子)等12位诗人。纵观全册,布局飘缈萧散,跌宕无羁。时则一页约40字“密不插针”,时乃一页加之落款仅10字“疏可走马”,恣意随性,毫无人为做作的痕迹。反映出书作者于世无奈之后,“豁然开朗”又玩世不恭的态度。书为心画,在此飘缈萧散之际,一幅斑斓景致幻化眼前,“秋风乍起,夕阳西下,一位风骨老人渐行渐远,出没于银光熣燦的芦苇丛中……”细心品味,美景之中似乎还掩映着什么……苍凉无奈,不言而喻。书法作品能够达到如此境界,非经历特殊的人生境遇,仅靠学养与勤勉是远不能及的,更不是学院深造所能成就的。
   回顾查士标的人生,其遭遇与同时代画家朱耷(约1626年—约1705年,号八大山人)极为相似,然情致则有所不同。明亡后,曾为王族后裔的朱耷对丧国之辱深感切骨之痛,毅然削发为僧,遁入空门,所画飞鸟走兽皆白眼朝天,充满倔傲之气。而查士标家境殷实,明亡后,生活也较为安逸,这些都助长了其恣性烂漫、玩世不恭的特质,虽身在俗世,却超然物外,年逾八十却童颜不老,堪为仙风道骨。在如此历史背景及人文情怀的催生下,《晋唐诗册》这部似诗如画的绝作诞生了,其可贵之处,不在于表面气韵生动,而是如同“八大山人”那样,在寂寥无声的画面中透射着人性、情感与思想的光芒。笔者以为,纯粹与唯美决不是艺术的至高境界,唯有烙下时代印迹的作品才可能超越时代。《晋唐诗册》无论从内容还是到形式都深深地烙着那个时代的徽记,涌动着作者的思想、生命与情怀,尽显散淡与苍茫,将遗世独立与回味美好过往的矛盾、无奈表达到了淋漓尽致的程度。
   从内容来看,查士标选择的都是寄情山水、借景抒怀的诗篇,且诗作者大都怀才不遇、仕途黯淡、云游四海,这与查士标自身的境遇、性情是分不开的。《晋唐诗册》虽分24帧,却一气呵成,可见,作为诗人的他,已然将16篇诗词烂熟于心,且挥毫之际诗性大发,欲藉前人诗作抒发自己不问世事、游离山水的闲情逸致。故书法结体、布局等条条框框全然抛诸脑后,其散漫而又特立独行的名士气质彰显无遗。
   翻页过目之间,诗篇如16则风格迥异的水墨风景画接踵而来,从襄阳春风到鹿门烟霞、从古刹寺庙到山色雨景、从白云袅袅到泉水潺潺、从江南采莲女到日暮送友人……几乎让人阅尽天下风情、人间烟火。延展开来,又觉一幅山水画卷跃然眼前,其行云流水、错落超迈的形式之美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与心灵的震撼。这到底是书写的诗,诗喻的画,画作的书,还是查士标的人生长卷?这种似有似无,似无又有,似有又无的超然胜境,不仅得益于查士标的诗、书、画三绝,还与其哲学境界有着紧密的联系。查士标常常白天睡觉,晚上创作,这与先秦圣哲庄子(庄周,约前369年—前286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庄子也爱“白日做梦”,遂有《庄周梦蝶》的典故:“庄周梦见自己变成了翩翩起舞的蝴蝶,悠然自得,竟不知道自己是庄周了,梦醒后,仍觉自己如翅欲飞,不知是庄周做梦变成蝴蝶,还是蝴蝶做梦变成庄周”。显然,查士标正是在这种意境中完成的创作,其内心对诗、书、画已没有了人为地分别与执着,严然自性流露,真不知是士标挥毫化作了笔墨,恣意流淌;还是笔墨苍茫化作了士标,书写人生。为此,《晋唐诗册》的意境正是对庄子哲学思想在艺术上的完美诠释。
   绵延300多年,《晋唐诗册》虽历经岁月苍桑,但辗转承继,保存完好,除查士标本人15枚印鉴外,洪亮吉(字稚存,1746—1809,乾隆进士)、朱若水、枕湖草堂主人(姚燮,1805年—1864年,清代文学家、画家)等清代朝庭官员、学界名士收藏印鉴就达13枚,而洪亮吉所铃“稚存”、“稚臣所得名人真迹”之印有6次之多,可见其对士标之作的宝爱之心。这些藏印与诗、书融为一体,丰富了作品本身,又见证了此作在人文情感与文化历史上鉴藏与传承的轨迹,尽显名人雅士的追捧喜爱之情。今又得自当代戏曲史专家陆萼庭(1925年—2003年,原上海文艺出版社戏剧编辑)家藏,实为流传有绪之名迹。查士标一生勤勉,以画为主,画作留世颇丰,相对而言,书法存世稀少,而像《晋唐诗册》如此的长篇巨制,堪为奇事,可谓凤毛麟角,独此一篇,如此萧散无羁的作品是对其艺术与人生的总结,其潜藏着的艺术价值与哲学魅力,势必继续超越时代,在国之瑰宝中愈发闪耀。                  朱亚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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