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境 发表于 2013-5-2 18:27

《艺境》2012.2总第9期书道——对话肖文飞:书法家首先是"手艺人"

时间:2012年11月底地点:北京望京某咖啡馆受访人:肖文飞采访人:叶辉 《艺境》:你是最早一批书法博士之一,上博士的这段经历对你的书法创作有什么帮助?肖文飞:首先更正一下,我不是国内最早的书法博士之一,只能说是中央美术学院最早的一批书法博士。上博士之前,我更多的是凭感觉写字,喜欢什么就写什么,主要还是以碑为主。进校读博的第一天,导师王镛先生就对我提出了要求,希望能找出自己的不足,争取在校的三年能实实在在有目的性地解决一些问题。因此,我这三年主要是做一些基础性的梳理工作,也算是对过去的补课,希望以此能够与传统真正对接。我的梳理工作从宏观和微观两个方面展开。所谓宏观,即对书法的一些基本要素,书法的历史、现状与未来,书法与其他相关艺术之间的关系,进行深入分析,让自己形成一种审视书法的既开阔又有深度的观念与角度;所谓微观,即从书法的具体问题诸如用笔和结字等入手,确立书法人作为“手艺人”和“汉字造型艺术研究者”的身份,解除工具材料对表达的障碍。贯穿我整个梳理过程的是一个“理”。书道以“理”,“理”与“法”,先有“理”,后有“法”,“法”的建立以“理”为基础,只记住“法”而不明白“理”,“法”就会变成僵化的教条。历代的书法大家都形成了个人独特的用笔和造型法则,但这些都是个人之法,在它们之上,还有一个更大的通用法则,这是共性,是大法,它超越了风格的界限、书体的界限以及碑帖的界限,个人之法只是大法的具体体现。对经典的学习,就是通过对个体之法的学习,上升到大法,最终形成自己的个人之法。当然,这些最终都建立在明“理”的基础上。那三年,我是在书法的共性上下工夫。我的主要的书法观念都在那一阶段形成,现在只不过是深化和完善。《艺境》:上大学时,你在云南大学取得计算数学和汉语言文学理、文双学士学位,貌似和你后来上的美术学博士没什么关系呀?那段学习经历对你的人生有什么影响? 肖文飞:我是从理科和文科转到书法领域的,事实上,在书法领域做得好的,不论是书法理论和书法创作,很多都是从其他领域转过来的,比如邱振中、沃兴华、白谦慎、刘彦湖诸先生,这在其他领域是难以想象的。书法是一门综合素质要求很高的艺术,如果从小到大,从少年宫、本科、硕士、博士,接触的全是书法,视野倒有可能狭隘。在当代,我倒更希望有更多其他领域的人来介入书法,因为,按惯常的思维,有些东西已经熟视无睹,麻木了,而从其他领域的视角来审视书法,可能会有更多的发现,哦,书法原来还有这么多好东西等待发掘。前面提到的几位先生即是按不同于纯书法领域的人的思维方式考察书法,发现了许多有价值的东西,从而做出了别人做不到的成绩。大学本科我主要以理科为主,这段经历教会了我理性的逻辑思考能力,这对我目前理性地对书法传统进行梳理,作学术研究,建立自己的书法系统都非常有益。大家也许感觉到了,不论做书法研究,还是教学,我非常注重内在的逻辑性、体系性,喜欢追问,追问到可靠的原点,明白了,也踏实了。我不会说一些太虚的东西。而在创作上,我还是偏重理性、逻辑性,这也是由我的理科背景决定的,好还是不好?我自己也说不清楚,留待大家评判。《艺境》:现在书法博士越来越多了,作为其中很有代表性的一员,你怎么看书法博士这个群体?肖文飞:书法博士各自研究的领域不同,有的研究书法史,有的研究文字学,有的研究书法理论,有的研究书法教育,而我偏重书法创作。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研究方向,每个人都无法兼具全面,因此,片面地从某一个侧面对某人作评价是不公正的。比如,一般都喜欢用字写的好不好做评价标准,有失偏颇。寸有所长,尺有所短,术业有专攻。他们在各自的领域都取得了不俗的成绩,有些领域被大家所熟知,有些不为大家熟悉,我对他们都充满敬意。《艺境》:你这些年做了大量书法理论研究,目前还担任国家重点出版工程《中国书法全集沈曾植、王蘧常、朱复戡》卷(荣宝斋出版社)主编,国家十二五重点出版规划图书《何绍基书法全集》执行主编。做这些工作,最大的收获是什么?肖文飞:做这样的工作对我颇有些赶鸭子上架,毕竟我还是以创造为主,许多同龄人在研究方面都做得比我好,我感觉很艰难,进程也很慢。做这样的工作,好处还是在于对传统的梳理,知道历史上的大家在思考什么,如何调整创作思路和方向,对自己有什么样的借鉴作用。这两部书完成后,我还是会把主要精力投入到书法和绘画上。毕竟人的精力有限,人的一生能做好一两件事就不错了。学术与创作,是两种不同的思维方式,两者相较,后者更适合我。《艺境》:你怎么看学养跟书法创作的关系?肖文飞:我不太想谈这样的问题,谈多了会令人厌烦,这都是有些理论家带来的后遗症。当代一些理论家,上来就说文化,说“道”,说阴阳哲学,说宇宙精神,这些说的都没错,但最终好像都与具体的书法没关。对于书法家来说,是要通过具体的书法作品来呈现前述的这些内涵,并让审美者感受到。脱离具体的作品来谈这些,是虚无的。这里,我想再强调一下书法家的三重身份。书法家首先是手艺人,对工具材料习性的掌握越熟练越好,它是表达的基础;其次是汉字造型研究者,表现出汉字造型之美;再次是文化人,文化人表现的是一种共性,是几千年来整个民族审美的积淀,因此,这样的书法能超越时空,具有强大的生命力,一千年前大家能接受,现在能接受,一千年后大家还能接受,而没有文化的人,表现的是一种小我的小情小趣,它就像一种流行时尚,过不久就被人遗忘了。不错,书法最后拼的是阅历、学养修为,但前提是要解决“手艺人”和“汉字造型研究者”的身份问题,如果这两个身份不解决,你可以谈学养,谈文化,但与书法无关。《艺境》:从最早接触书法,到现在这个面目,你的书法创作经过了怎样的历程?能简单回顾一下吗?肖文飞:我们这一代人包括我们的上一代人,学书经历大致相同。小时候做作业,写铅笔字,后来写钢笔字,老师说字写的好,在课堂上给同学展示,心理美滋滋的,从此在幼小的心灵埋下了做书法家的志向。我当时的志向还不仅仅如此,还要做科学家,后来科学家做不成了,就想做个文艺青年,写诗,写小说。大学时候,不务正业了,和一个同学捣鼓学校的书法协会,他当会长,我当副会长,开始与书法专业圈接触。大学毕业分配到岳阳工作,和志同道合的朋友成立“永和书社”,把业余时间全都投入到了书法。看着一辈子可以看到头的如流水般逝去的日子,不甘心,才又辞职到北京求学。可以说,我经历的,也是大多数书法人所经历的。人生就是一个不断选择的过程,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可选择的余地越来越小。目标在前面,能够着的不一定是你要的,够不着的才是你想要的。就像在一条狗的头前绑一块骨头,逗引你不断往前奔跑,但永远让你够不着,你跑不动的时候,也就是人生的终点了。至于我书法面目的形成,和大多数人一样,是从实战中得来的。在读博之前,漫无目的,全凭自己的兴趣,只要喜欢的,不管古人也好,今人也好,全都拿来,可能也是一知半解。现在看以前的作品,我一直惊讶我何以有信心在书法的道路上走到今天?!无知者无畏,是坏事也是好事。好在身边的老师和朋友,对我宽容,都是鼓励为主,所以才有勇气走到今天。《艺境》:能跟大家介绍一下你的近况吗?肖文飞:近期就是在书法院、中央美院、清华美院上上课,写写字,编编书,参加一些展览和其他学术活动。大多时间是宅男。石开先生说“宅”好啊,“宅”能成大家,希望我不是例外,哈哈!《艺境》:这几年你的书法作品受到收藏家的关注越来越多,市场也很好。你怎么理解创作与市场的关系?肖文飞:关于市场,千万不要低看藏家的眼光,他们的眼光挺“毒”的,对自己的创作时时也是一种警醒。到菜市场买菜都要挑三拣四,讨价还价,何况动辄几千、几万甚至几十万的书画作品,要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掏出真金白银为你的书画作品买单,没有独到的真功夫还真不行。如今市场越来越规范,藏家越来越精明,靠忽悠肯定不行。市场好对自己的创作肯定有好处,订单多了,你得经常保持着一种书写状态,保持对笔性的敏感程度,书法水平的提高是以作业量为前提的,康有为书法水平的提高就是在大量卖字以后。市场也有不好的方面,一味迎合它,违背自己的艺术理想也是不行的。一个成功的书法家,不是一味的迎合市场,而是积极地引导市场,让市场与你自身的审美理想相契合。《艺境》:你关注收藏市场吗?目前书法家润格普遍虚高,你怎么看?肖文飞:对收藏市场我也关注。目前书法家润格虚高的现象是有的,但和绘画相比,还是要好一些。润格虚高,最终伤害的还是书法家自身。关于我自己的润格,低也好,高也好,我不会和别人攀比,关键是一要不委屈自己,二要对得起藏家。在不同地域,针对不同对象,我的价格保持一致。藏家在乎你的润格,在乎你的性价比,更在乎你能否保证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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