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编辑 发表于 2017-8-24 10:00

于明诠:说属款


很多人请求说:
“赠我一幅墨宝吧”却又特别叮嘱“请一定别署上款”,
因此他讨要这幅“墨宝”的目的,
就让人怀疑了。





属款也叫署款,就是作者在自己的作品上落上自己的名字,有时不仅落自己的名字,还要写上归属方的名字。我族有讲就礼貌的传统,对方的名字要写在上方或前面,称上款;自己的名字则写在下方或后面,称下款。在书画收藏界通行这样一种说法,署了上款就不好再卖钱了,若卖起码要打一些折扣。很多人请求说:“赠我一幅墨宝吧”却又特别叮嘱“请一定别署上款”,因此他讨要这幅“墨宝”的目的,就让人怀疑了。





于明诠(右)和朱新建画瓷









今天,人们题写上款,通例是称呼“先生”,客气矜持,恭敬有度。前几年,有人见题某女士为“先生”者,甚觉奇怪,就写文章讨论,后来才知道此称呼于女士也是可以的。这一“开禁”又不得了,女士称“先生”又一度时髦起来。其实,女士称“先生”者,多是对那些博学硕儒德高望重者,如时下这般通称泛叫,就多出了许多幽默。亦有直呼“女士”者,通畅明快大方自然,倒也不错。有人偏偏喜欢轻轻吊一吊书袋子称“女史”,便也难免弄出些尴尬。称女性为“女士”,却不可以对应着称男性为“男士”,写一幅字,上题“某某男士雅正”,从未见过。仿佛女书家写的,可就是女书家也不这样题。现在男女间最时髦的称呼是“男生”“女生”,过去我们仅这样称呼班级里的男女同学,毕业走出校门就不这样称呼了。今天却不然,私下里称呼男老师女老师也是“男生”“女生”,港台电视节目里对那些白发苍苍的老头老太都称“男生”“女生”,再配上主持人嗲里嗲气的语调,听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会不会有一天条幅斗方上也遍题这新潮的称呼,谁知道呢,想想倒也好玩。


旧时称呼极为考究,姻亲,同僚,前辈,同年,晚辈,后生,老师,学生,等等等等,分得十分清楚,不可滥用。也有喜欢称官衔和弟兄排行的,古代的官衔虽然花里胡哨的,读起来抑扬顿挫很上口,透着文化味,如“王右军”“杜工部”“卢侍御”“杜拾遗”等,就算官衔不大,却也有那么一种“范儿”。今天,若称官衔“书记”“主任”“副县长”之类“雅正”,就斯文扫地了。称弟兄排行呢,也很有道理。古代推崇人丁兴旺,名门望族自然首先是大户人家。


《与元九书》里的“元九”就是元稹,《问刘十九》就是问刘禹锡的堂兄刘禹铜,刘禹锡则被称为“刘二十八”。金冬心有首诗题目是《同鲍十四明府鉁高十一秀才喦过夹山漾舟中阻风》,初看来象是老金故意显摆自己的数学才能似的,其实他是说自己和两位朋友一块划船游玩吟诗唱和的事,一位是鲍鉁,排行十四,曾官嘉兴府海防同知,“明府”不是清代的官衔,是汉代对郡守的尊称,金农有个癖好,就是时不时地用个偏僻典故,掉掉书袋。另一位是秀才高喦,弟兄排行十一。古代不搞计划生育,叔伯兄弟排到三五十人,不算奇怪。现代社会里,大家族被切成小碎块,三口之家全是独苗,再这么称呼就全变成“张大”“李大”了。






称“兄”,古今都有,无论年龄大小辈分高低,皆无不可,简单省事不说,还透着那么一点亲切劲儿。但多少也有点“江湖味道”,常言道四海之内皆兄弟嘛。好像2004年的某日,和朋友相约去看蒋维崧先生,蒋先生平时不大说话,那天不知怎的大家聊得特别开心。先是聊球赛、网络,后来聊到书法,又聊起京剧,从余叔岩聊到杨宝森,又聊到王佩瑜。临告别时请蒋先生在送我的作品集上签名,蒋先生就随手写下了“明诠兄清正”几个字。出得门来,我和同行的常诚徐伟二兄说起了一则故事,十多年前,《书法报》上曾有篇小文,说某某因沈鹏先生曾在送他的一幅字上题“某某兄雅正”,就在自己的名片上印了这么一行“头衔”——“著名书法家沈鹏曾称我为兄”,十分有趣。我说从此后我也可以如法炮制啦——名片上就印“书界泰斗蒋维崧曾称我为兄”。话音刚落,常诚兄却立即沉下脸来,正色道,我随侍先生多年,每见先生题字总是思忖再三,像某某某某和先生交往半生,先生仅题“某某教授”,先生很少这样称呼一个晚辈的。本想借此开个玩笑,经常兄这么一说,我倒很不好意思起来。

页: [1]
查看完整版本: 于明诠:说属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