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行（文/邱才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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黔行
文/邱才桢

在大多数人看来，贵州总是与黄果树、西江苗寨等地名联系在一起的。兼具自然和人文之美的贵州，在旅游已经成为日常生活一部分的今天，仍然是充满神秘的向往之地。在交通不便、信息不畅的古代，远离文化、政治、经济中心的贵州显然很少进入文人士大夫的视野。很多有关黔地的成语，固然反映了中原士人对贵州的偏见，客观上也呈现了贵州的偏僻。即便在离今不远的明代，贵州之于王阳明，也只是流放之所；旅行家徐霞客最远到过更为偏远的丽江，而在贵州逗留时间最短。可以说，直到近些年来，养在深闺人未识的贵州，才逐渐被发现惊艳之美。


长征，是中共历史乃至中国历史的重要拐点，如同云贵川是长江上的重要拐点一样。长江支流上的赤水河，扮演着地理和历史拐点上的重要角色。红军之所以能“四渡赤水”，多亏了七弯八拐的赤水河。诡谲莫测的地理某种程度上引导了诡谲变幻的历史。长征所经过的雪山草地，大多是当时人类行旅的地理盲区，自然也是国民党军队搜索的盲区。加上以毛泽东为代表的党中央更为诡谲莫测的战略战术。因此，拐点上遵义会议小楼上的灯光，隐然呼应了延安宝塔山下的灯塔。


遵义是中国革命史的拐点，也是日后成为领袖的毛泽东的拐点。对于毛泽东来说，遵义城里的湘江河或许会让他有宾至如归之感。喜欢琢磨“李德胜”和“朱毛”之类谐音的毛泽东，对于“茅台”也许会倍感亲切，尽管他酒量未必很高。在遵义时，毛泽东和他的队伍显然有着美好的愿景，但未必会想到以后的光辉前景。遵义会议、以及遵义的重要意义，是革命史书写回顾的结果。只有不断回望的时候，才会不断发现自己的重要拐点。


对于前进中的艺术家而言，是不容易发现自己所处拐点的。也许只有若干年之后蓦然回首时，才能发现某一阶段的重要性。但在面临可能的“拐点”之时，该做些什么呢？遵义会议的会址里，依然摆放着若干把椅子，引导观众设想当时会议的凝重与激烈。沈尧伊的同名油画，尽管有理想化和典型化意味，但凸显了“拐点”之时各方力量的博弈。坚韧的博弈其实由来已久，从井冈山到广昌、从湖南到贵州，毛泽东的诗词和文集持续地阐述这一点：形势很艰难，但我们一直在努力。


吴冠中说过：所谓风格，就是大师的背影。在没有形成风格之前，你面对的，可能是前进中大师的正脸。从米开朗基罗、梵高等人的自画像不难看出，这些前进中大师的正脸，无一不或焦虑、或疲惫、或坚韧。当然，魏拉兹贵支是画过很多雍容、自足的正脸的，但这些正脸的拥有者多为皇室、贵族和贵妇。因此，你是否拥有一张如梵高油画中焦虑，或沈尧伊油画中坚韧的正脸，或许与你日后能否成为大师有关。不过，如今的“大师”们都过于光鲜和雍容了。


黄果树瀑布和西江千户苗寨常见于各类媒体，令人心驰神往。据说节假日的游客，用“摩肩接踵”一词形容已嫌苍白。因行程原因，我们只能如大多数游客一样，蜻蜓点水式地浏览了这些闻名已久的美景，但内心的感触显然非看图片和电视可比。的确，我们早已习惯从图片上欣赏各类景物，却时常对眼前的真实事物轻慢懈怠。“图片化”观看的结果，终将导致我们对于周围世界和内心世界感知的迟钝和粗率。试想，我们能否像体验黄果树水帘洞一样，去体会古代书画中的精微之处？是否能像跟西江苗寨某位苗民聊天一样，与书画中的某一细节做倾心之谈？


黄果树和西江苗寨并不是因为旅游、以及游客的发现而美丽，实际上，它们已经存在数百甚或数百万年之久。在成为旅游风景之前，它们作为寂寞的风景，存在的时间更长。它们会因为之前的默默无名而懊恼，或因为名声大噪而沾沾自喜吗？对于前进中的艺术家来说，你会在“披褐而怀玉”的状态中默默坚守吗？会在“显于时”之前“潜于世”吗？此类“潜”与“显”话题，已颇有禅宗公案意味了。


由遵义到延安的红军，目标是“前行”的，状态是“潜行”的。艺术探索也是前行和潜行的进程。因此，“黔行”对我的启示，既要“前行”，也要“潜行”。


2015年1月4日星期日，于清华园

【重走长征路】全国著名书画家贵州采风行专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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