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三下乡”还写字？

河南张海成

           “史上最热”的日子里，谁愿意猫在屋子里码字？虽不至于看着窗外的窈窕淑女云一样飘过就春心浮动蠢蠢欲动，但心里还是想斗室小窗的取景框里是一幅令人怦然心动的美景！无奈，偶然看见的两篇豆腐块大小的报道，还是让在下按捺不住激动的心颤动的手上升的“三高”和蹒跚的脚步，到底还是忍不住坐在电脑跟前敲开键盘了！这两篇报道分别是某市委市政府领导看望酷暑中挥汗如雨的环卫工人和书法家到某石油工地慰问我们的石油工人。前一篇报道的焦点是领导们坐在遮阳台下跟站在太阳底下的环卫工人讲话，这一点咱不多谈，不是怕“妄议中央”（咱这几句屁话也没人当回事），因为此事还在发酵，雪片般的解释和说明让事件几番翻转，我们不去趟那浑水。书法家大热天去给工人写字就有的说道了！这个事情本身很简单，没多少浪费口舌的价值，“腰里别着牌，谁干给谁来”，这句原本是形容乡下农村里喜欢打牌的人的口头禅，现在搁我们的书法家身上觉得挺合适！君不见，这几年活动多，尤其是逢年过节或者出现大灾大难，文艺界更是厉兵秣马摩拳擦掌颇有“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的气势，相比之下，书法家就淡定多了，不管你领导动员会上如何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甚至喉头哽咽潸然泪下结巴不成词句，我们书法家就一个应对措施：腰里别着毛笔，去哪都是写字！你搞文化三下乡，咱去街头写春联，热热闹闹的，挺好（突然想起来书界那么多搞篆刻的写大篆玩甲骨搞理论的这时候干什么）；你让去汶川玉树或者别的什么灾区问问，咱还是写字，至于这些东西于草莽中的饥民究有何用，咱不管；你让去边关哨所慰问那些手指头脚趾头冻坏的子弟兵，咱还是写字，至于这些东西能不能在烽火连天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充当一块马革，咱不管；还有这次，你让我们去慰问酷暑里日夜奋战的石油工人，咱还是老把式：写字！至于这些字拿到超市里能不能换回急需的冰镇矿泉水和肉夹馍，没人去想！忽然间就想到了法籍华人艺术家、哲学家熊秉明曾说:"书法是中国文化核心的核心"。现在看，还真是有点道理，什么事都可以拿“写字”去顶，这还不是核心是什么？熊先生是有一定知名度的学者，他的观点当然不会被冷落，但仔细观察下来，除了书法界（沈鹏先生除外，先生早就撰文说过：“书法是不是一种文化？当然是。书法之所以成为文化现象，不是因为文字传达的内容。书法的历史，就其本质来说，应是书法风格的发展史，是为书法艺术纯粹性所决定的。有一种说法值得商榷，即认为书法是“中国文化核心的核心”，我疑心这个命题的提出，很大程度上出自对书法的挚爱以至偏爱。依我看，书法说到底是一门艺术，书法代表的韵律和构造的抽象的原则，可以启发和应用于绘画等艺术，但并不因其特殊性而高于其他艺术或凌驾于其他艺术之上。”），还有几人欢呼雀跃？如果“书法是中国文化核心的核心”，哲学算什么？儒家思想算什么？
           什么事都拿“写字”（我老把书法说成写字，“业内人士”迟早会把给撕撕吃了）去顶，无非两个原因，其一，自我感觉良好，误判书法艺术！文联下辖十几个协会，有数十个艺术门类，没有哪一门类的艺术没有讲究或者说没有章法，但像书法界这样对自己所从事的艺术门类无限拔高无限升华甚至不允许他人指指点点绝无仅有！电影不是一门艺术吗？当然是。不但是，而且还是政府眼中相当重要的一个艺术门类。政府专门为电影设有电影局，怎么没听说有个书法局呢？电影当然也有全国性的评奖颁奖，除了大家伙耳熟能详的金鸡奖百花奖之外，政府还专门为电影设置了一个政府奖叫做“华表奖”，政府专门为书法设有奖项吗？没有！电影界颁个奖举国欢庆万人空巷，不要说各路主流媒体趋之若鹜，整个文艺界文化界的重量级官员悉数出场盛装亮相并大多都会发表热情洋溢的讲话！你书法的动静能搞这么大吗？即便你呕心沥血殚精竭虑搜肠刮肚绞尽脑汁想出了个马车拉住写字的出场领奖，除了尴尬和不伦不类之外，又收获了什么呢？还有我们各级书协天天忙乎的书展，仔细观察观察就会发现，除了国展兰亭展开幕的时候还说得上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络绎不绝人声鼎沸，其他展览热闹过吗？就说最拿得出手的开幕式，如果扣除邀请的嘉宾和媒体记者，自发自费的发烧友究有几个？和人家电影节电视节首映式的人如潮涌人山人海相比，我们那点观众还叫观众吗？一个艺术门类在中国传统文化这个大缸里所占的比重以及他在普通大众心目中的位次不是哪几个人（即便这几个人很有分量）写几篇文章就能决定得了的，你说书法是中国文化核心的核心，也得看承载和传承中国传统文化的大众认不认啊！上海的老牌子专业期刊《书法》曾经感叹：“近几十年间，一方面书法界越来越热闹，一方面书法正在离普通大众越来越远。”言语间流露出的对书法“门前冷落车马稀”的无奈令人扼腕唏嘘，个中甘苦，冷暖自知！那么，普通大众为什么这么不给书法面子呢？挺热闹的一场大戏，为什么就不来捧个场呢？原因只有一个：书法人自己把书法束之高阁了！
           王羲之是书法人顶礼膜拜的“书圣”（且不去说人们到现在也找不出经得起推敲的出处证明历史上确有名家或者典籍有把王老师称为“书圣”的），殊不知最早把书法束之高阁的也是这位圣人。“夫书者，玄妙之伎也，若非通人志士，学无及之。”你看看你看看，老王很早就断定书法就不是一般老百姓玩的，那玩意太玄妙，引车卖浆织席贩履之流就省省吧洗洗睡吧！把书画看得神乎其神的还有如雷贯耳的米芾米老师，这位大爷在他的《画史》里说过：“杜甫诗谓薛少保‘惜哉功名迕，但见书画传’，甫老儒，汲汲于功名，岂不知固有时命，殆是平生寂寥所慕。嗟乎五王之功业，寻为女子笑；而少保之笔精墨妙摹印亦广，石泐则重刻，绢破则重补，又假以行者，何可数也。然则才子鉴士宝钿瑞锦、缫袭数十以为珍玩。回视五王之炜炜，皆糠秕埃坷，奚足道哉！虽孺子知其不逮少保远甚明白。”，瞧见没有，在米老先生眼里，除了玩书画可以流芳百世永垂不朽，其他算什么呀！连所谓的帝王功业也狗屁不是！老祖宗把书法说得如此神乎其神高深莫测妙不可言也就罢了，现在的那些刻章写字的人也把书法篆刻说得“非他莫属”，“你若说我不行，我就说你不懂”，你瞧瞧，还说不得了！
           书法是一门艺术毋庸置疑无可争议，古人没有“书法”这个概念，我们现在所说的“书法”就是古人所说的“书”，而古人所说“书法”中的“法”单指“技法”，就是说，书法之所以被我们认可为是一门艺术，是因为他已经不再是简简单单的写字，而是在一定的“法度”之内把我们的喜怒哀乐通过书写淋漓尽致的表达出来！但这种艺术远远没有达到一般人望尘莫及不可思议的地步，他和绘画唱歌跳舞摄影一样，任何一个稍有文化修养的正常人都可以舞文弄墨粉墨登场。孔夫子早就说过，“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老先生压根就没把所谓的艺术当成什么正经事，一直就当他是供游憩顶多也就是可以陶冶性情的末事，他还说过，“吾不试，故艺”，就是说，我弄别的弄不成的时候才考虑玩玩艺术之类。北宋的程颐程先生说得更直接，“君子所蕴蓄者，大则道德经纶之业，小则文章才艺”，听见没有，人家根本就没把你那些“文章才艺”当回事！
           沈鹏先生说过，一个人稍加指点，知道一定的章法，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都可以把字写到一定的水平。陈忠康先生也说过：“书法学习需要时间的保证。虽然书法讲究悟性、天赋，这些先天的东西其实个人都差不了多少，最终还是落实到比耐心，比时间的投入上。”换句话说，书法并不像许多“业内人士”所说的那么吓人，什么“童子功”啊，什么“登楼四十年不下”啊，你就当他是扯淡就得了！我们不是说他们说的没有道理，他们错就错在把老百姓打乒乓球和邓亚萍打乒乓球混为一谈了，把老百姓早上起来跑步和王军霞关门集训搅在一起了！胡传海先生说过，“艺术就是玩玩，如此而已”，你总不能因为钓鱼有很多讲究就说钓鱼不是一般人玩的吧！书法人也是普通百姓，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老百姓，即便你能天天在中国美术馆搞个展，你也不比在郊外湖边垂钓的无名老汉高明多少，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庖丁解牛和卖油翁的故事总听说过吧，高手处处有，项目不一样而已，书法人过于自恋过于自我感觉良好过于标榜自己“超凡脱俗”其实是用另外一种方式显摆自己的幼稚与狭隘！一个人喜欢写字或者有办法有能力把字书写成一种艺术不是错，一个人有本事因为字写得好全国知名蜚声遐迩更不是错，但如果因此就觉得自己不是一般人了，觉得玩书法就比玩扑克玩钓鱼玩蟋蟀斗蛐蛐拉二胡高很多很多就是你的不对了！要承认自己就是一普通人，只是有兴趣玩了点什么顶多是跟别人玩的项目不一样，仅此而已！给自己是俗人找一个证据吧，那样你会找到接地气的感觉，会感觉到踏踏实实的站在大地上是多么的安全和自然，会明白书法只有被绝大多数的民众所接受才能保证生命之树常青，会明白作茧自缚不是爱，会明白任何一个艺术门类都离不开大众的滋养！如果实在不能证明自己就一俗人，就看看自己在24小时甚至48小时以内还能不能正常的放屁屁拉臭臭，如果真的不能，那我们还就真得承认您确实不食人间烟火了,我们还真是得把您供起来，哈哈！
# |+ U& r' K6 y# x           其二，不通人情世故，封闭导致固执！那么，说书法是艺术错了吗？书法家响应政府号召到基层去写写春联错了吗？得得得，您先别着急给我扣这大帽子，这青天白日的，咱得再重复一遍：说书法是艺术也好，书法家逢年过节到乡下进社区写写字也好，都没错，确实挺好，现在的问题是：过头了！书法说到底，在脱离实用功能以后，他就一个人爱好，是很私人的东西，最初就是一种自娱，顶多也就是文人雅士之间茶余饭后的谈资或者说是一种显摆，再往大处拉扯就是牵强附会，扯上中华民族复兴大业甚至更高的层面只会令人莞尔一笑！就说去基层写春联吧，最初组织几次玩玩也无不可，如果每次都这样并且几十年下来都是这样，问题就出来了，最起码的弊端有三个：一是显得书协或者其他相关的组织者江郎才尽或者根本就不懂什么是书法！我们常常反对别人说“书法就是写字”，可最终给别人形成“书法就是写字”这个印象的不还是我们书界吗？你每次都是写字，鬼知道你还会干别的什么？本来书法界的构成是多学科多门类多方面的，我们老这样组织书法家去写春联什么的，人家就以为书法家就是写写字，你没让人家知道你们还有什么！再说了，就算是写字，能只是写春联这一种形式吗？写甲骨写大篆写小楷写狂草玩刻字的往哪摆？你每次都找几个会写字的下去挥毫泼墨，那些搞书法理论书法批评书法教育书法出版书法国际交流甚至那些专门从事书法组织活动的书法家们什么时候粉墨登场？第二个弊端是场合错乱让艺术跟着人丢人！文联组织各个协会下乡显摆显摆本质是好的用心更好，既响应国家号召又接近人民群众顺带游山玩水赶上趟了还能弄俩碎银子，何乐不为？但你得看看你是什么艺术门类，人家刚死了人你能去唱《李二嫂改嫁》？人家正娶媳妇你能去唱《王老虎抢亲》？你就是国际上得一等奖的节目，也不能在地震或泥石流现场来一段杂技或者芭蕾！书法稍好一点，国家在出现重特大灾难性事件的时候会说“禁止娱乐活动”，但人家没说禁止书法，还不够给你面子？但你也不能因此就沾沾自喜得理不饶人由着性子胡来！汶川有事了，大家都掏腰包玩真的，你却要写字充数，还美其名曰“义卖”，当你的字是颜柳钟王苏黄米蔡了吧？今年这鬼天气疯了似的热，碰瓷的老人都少了，为什么，地上太烫了！可偏偏这时候书法家又是拿自己的字当慰问品去慰问烈日下挥汗如雨的石油工人，你自己就不觉得烫脸？如果真的一分钱不想掏，那又何必跟着去呢？有买笔墨纸砚的钱请师傅们找一凉快的饭店撮一顿得了，不写字不行吗？第三个弊端就是让普通大众曲解书法艺术！你不是说书法艺术博大精深魅力无穷吗？怎么每次来都是写春联而且写的还不一定有俺村东头那个光棍汉王老二写得好看呢？村小学里正在上书法课的小学生你不去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倒闭的厂子里看大门的老夫妇过年没肉吃你不去慷慨解囊，机关里书法爱好者的习作你不去指点迷津，乡间残存的石碑上究竟是什么字你不去指点，仅仅是写几幅免费的春联就算是文化三下乡了？
9 y: ~  a, [1 X% Y- I# Q( ~           很早就看过一些前辈的谆谆教诲，说，书论书评这些东西多少看一点可以，不要深陷其中！刚开始没弄明白，后来慢慢才知道，书法各有各的玩法，没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理论的东西看多了会不知所措！想想也是，奥巴马左撇子不也做了总统嘛！理论是这样，书法批评更是这样，你说归说，没有几个人在意的（有证据显示好几次全国书学讨论会的论文集印数才1000册），比如今天所说的书法家三下乡时不要老是写春联的问题，就不会有太多人在意，写字的人对写字的虔诚与执拗超乎想象！唱戏的常香玉说“戏比天大”，那是因为她是唱戏的，她要是个写字的，指不定会怎么说呢！晚明书坛大腕黄道周在被押往刑场砍头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自己曾经承诺过要给谁谁谁写字画画，就让人预备笔墨纸砚，说，“我答应了的，不能食言”，于是就欣然命笔，先写了一幅小楷，然后改用行书，纸张太长，没写完，就又写大字，然后还做水墨大画两幅，一幅残山剩水，一幅长松怪石，画好以后，又从容淡定的题款钦印，看看没啥毛病了，才出门就刑！牛不牛？谁不服？所以说，笔者不指望一个无名小卒的三言两语就能力挽狂澜，只是说，书家也好，组织者也好，要弄清楚对方最需要的是什么，“有饭舍给饥人，有话说给知人”，不要什么事都拿字画去顶！

九华松人

真性情！

河南张海成

九华松人 发表于 2016-8-15 11:50
% a5 O! W2 b, a9 C3 }真性情！

谢谢！

逸风轩主

文辞犀利

陆彦平

张海成

根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