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人拙著：智慧的灯/第一章*第五节-1

南山草人

第五节  各流派思想概要

一、关于法体解读

法体，即指诸法的本体。古人在“万物有灵”的思想支配下，认为宇宙万有都有灵性，所以诸法本体便由物质与精神两方面结合而有种种现象。但古印度各流派学说，对法体的解读都不相同，以下对数论派、胜论派及正理派略作说明。

（一）数论派——数论派属二元论者，在心（精神）方面立论为“神我”，在物（物质）方面立论为“自性”（注意：这里说的自性与佛教说的自性，二者概念不同），并且说神我为多，自性为一，当两者结合时，神我是法体的动力因素，自性是法体的质料因素，这样万有便成立了。

认为：“神我”是精神方面的本原，自性是物质方面的本原，神我不是物的本体，而是独存的灵体，是一种恒常清净之存在；神我与自性结合而有人生种种现象；神我以常住不变为其特质。认为：“自性”（或称梵）是一切物的本体，而不是独存的灵体；自性不是一种恒常清净之存在；自性是发展万有之作者；自性以变化活动为其特质。

数论派的神我、自性二元论，是否定历来奉为万有根元之人格神。

（二）胜论派——胜论派是多元论者，论述万有是由各种关系复合所成，而建立“六句义”（实义、德义、业义、同义、异义、和合义等六句义）。此六句义是胜论派的根本教义，是说万有的实体、性质、运动及其共通、差别、和合不可分关系的学说。此六句义，从“有”一面说，即说实、德、业等三者各生自果；从“非有”一面说，即说实、德、业等三者不生他果。

关于实义：“实”是指宇宙万有的本质实体，有地、水、火、风、空、时、方、我、意等九种实，其中地、水、火、风、空是物质要素，时、方指时间与空间要素，我、意是心理要素。地水火风这四种物质又由极微（物质最小单位）形成，它是常住不变、无生灭，无始终、独立无伴，劫坏之时，且散在各处。种种极微集合，便生万有；而极微为常，极微之集合为无常。空，是声的主体，而非独立物体，且可认为声是空的属性，但空的本质是常住不变的、唯一而不可分割的、无限而普遍之实体。总之，地水火风空时方等，是构成客观世界的七要素；而我与意是构成主观世界的要素。胜论派认为，意是司“根”与“我”联络的机关，由根缘境而传讯给我，然由我发令而指挥于根，此过程均为意在发挥使者作用。胜论派把“意”列在实句义，是认为这个“意”是一种实体。

关于德义：“德”是指宇宙万有的性质、状态及数量等，分为二十四德：即色：为眼根所对之境；味：为舌根所对之境；香：为鼻根所对之境；触：为皮根所对之境；数：指人对物有数的概念，从一到无数；量：指人对物有量的概念（指有微细、大、短、长、圆等概念）；别体：指人对物有分别的认识概念；合：有三种情况，即有由一运动之物与静止之物相合而生者、有由两运动之物相合而生者、有不由运动而与空时方等合而生者；离：有三种情况，即有由一运动之物与静止之物相离而生者、有由两运动之物相离而生者、有不由运动而与空时方等离而生者；彼体与此体：指人对物在空间与时间上有彼或此的区分概念；重体、液体、润：指沉堕、流动、沾着等之因，均为地水之德；声：为耳根所对之境；等等。以上为客观世界现象。

以下为主观世界现象，觉：是一切知识作用的因，有现量与比量二种；乐与苦：说是一种心态；欲：是希求的心；嗔：是烦恼的心；勤勇：说是受欲嗔策励者；法：说是应行之正业，有益于人；非法：说是不应行之不正业，无益于人，甚至有害；行：指一切行为行动或惯性势力，有念因与作因二种。

关于业义：“业”是指宇宙万有的作用运动。有五种业，即取、舍、屈、伸、行等。

胜论派是从婆罗门教分裂出来的，虽仍采用祭式，但主张声无常，重视自然研究，是极端实在论者。

（三）正理论派——胜论派对万有的解读，是注重事实方面；而正理派则是注重知识获得，从理论上作逻辑性说明。此派的开祖是乔答摩，世称足目仙人，即为印度因明理论的创始人。此派解读法体，立十六句义，其中有十二要素：前六种是说人生组成的要素，后六种是说人生运命的要素，现略作分述：

关于“我”：此派的根本经典《尼夜耶经》（即《正理经》）说：“欲、嗔、勤勇、乐、苦、智，为我之特相”。此说与数论派所说大同小异。

关于“身”：《尼夜耶经》说：“活动、根、感觉之所依处，名为身体”。

关于“根”：《尼夜耶经》说：“鼻舌眼皮耳名根，是等悉由诸大而成”。此说与胜论派所说大同小异。

关于“境”：《尼夜耶经》说：“地水火风空为大，而是等之德即香味色触声，名之曰境”，是说“境”中含有五大与五境；而除空之外，这些物质都是由极微形成。此说与胜论派所说大同小异。

关于“觉”：《尼夜耶经》说，起认识作用的称之为觉，觉是自我之属性（德），但自我是常，觉是非常。

关于“意”：《尼夜耶经》说：“不与知识同时俱起者，为意之特相”。认为此意是我与根的联络机关。此说与胜论派所说大同小异。

关于“作业”：《尼夜耶经》说：“语意身之所造作，是名作业”。此作业的原因，即为烦恼。

关于“烦恼”：《尼夜耶经》说：“引起作业，为烦恼之特相”。认为烦恼之主，则是贪、嗔、痴三者。

关于“彼有”：《尼夜耶经》说：“再生名为彼有”。认为依烦恼作业而起轮回再生。

关于“果”：《尼夜耶经》说：“由作业烦恼而引起之境，名之曰果”。是说在轮回中生成一定的境界。

关于“苦”：《尼夜耶经》说：“苦之特相，为有障碍”。说有情生活必有障碍，有障碍即有苦，所以轮回再生不仅无乐，而且是苦。

关于“解脱”：《尼夜耶经》说：“从此苦而究竟解脱，名为解脱”。

二、关于修行实践

印度思想的德相特质是知行合一，即知识理论与修行实践相结合。在学派时期，各派之间不仅知识理论相互渗透与借鉴，所创立的修行实践方法，也有许多共通，这一点就是佛教也不例外。各派的修行主旨，都是为了脱离肉体与精神上的束缚，从而清净其心，以期实现解脱。因此，大都先设种种戒律（其中五戒为各派所重），如《摩奴法典》云：“勿杀生物，勿妄语，勿窃盗，勿行非梵行（邪淫），制贪嗔，此乃四姓共通之法规”；《瑜伽论》云：“无论何人，当行之五种正行，即不杀生、实语、不盗、梵行、离欲是也”。其实，此五戒原为婆罗门制定的社会法规，然后被各派所采用。各派都以持戒为基础，然而创立修行法门，其中禅定观法，即瑜伽行法为各派所重。但各派所立行法又各有特点，现略作分述：

（一）弥曼差派——此派承《吠陀》正统，认为人类所有目的可以通过行祭而达到，所以行祭是根本。

（二）数论派——依禅定六行观法，渐次远离肉体习气，达到分别智圆明无碍，唯一神我活跃，而入于纯粹精神生活，直至独存位。

（三）瑜伽派——此派有《瑜伽经》一部，经中分有四品：《三昧品》是说禅定性质、目的及修行境界；《方法品》是说禅定的方法与修行的手段；《变化品》是说神通；《独存品》是说解脱。现就《方法品》略说如下：

《方法品》有瑜伽八支（八位法）——1、禁制：行者守五戒，不杀生、不妄语、不偷盗、不邪淫、不贪等；2、劝制：此亦有五，清净、满足、苦行、学诵、念神（即念“唵”字秘语）等；3、坐法：坐法甚多，以腰部以下姿势为主，而腰上部重手势，称契印，有莲坐、勇士坐、结伽坐、贤坐、狮子坐、龟坐、自在坐等等，但以结伽坐为尊；4、调息：坐定后，则调出、入息；5、制感：制止五根动乱，即制止根境结合，让感觉从一切对象分离；6、执持：即制止心动乱，让心专注于一处，如鼻端或丹田等；7、静虑：心专注于一境后，让心与境渐成一片至融合状态，此称禅那；8、等持：到静虑位后，心与境虽已融合一片，但尚有几分能、所分别。至此，再深入一步，既不见所观之境，复不见能观之心，心如空虚，而对境自明，便入八支最高位，即等持位。

（四）胜论派——此派在修行上仍未脱离婆罗门教以生天为目的思想羁绊，说通过行祭、诵咒、断食、梵行、灌顶、布施、持律等，便可得生天果报。此派思想特色是重现实，曾说为了生存，不得已而犯杀盗，不应构成有罪。但他最终的理想仍是求解脱，也重禅定修行以期获得真智，实现解脱。

（五）正理派——此派在修行上与胜论派几乎相同，即奉行祭祀，也重禅定。但在理论上说，知人之苦是因人有作业；作业，是因人有烦恼；想脱离此苦，必须除灭烦恼。烦恼的根本在于无知，若能消除无知，则烦恼不生；无烦恼则无作业，无作则无苦果，这样就能获得解脱。

（六）吠檀多派——此派把修行分作两阶段，即预修行与本修行。预修行，就是持行祭、布施、苦行等义务，而把行祭摆在首位。说解脱之正道，首先要得到神的认可欢喜，神认可欢喜了，就能得到神的加护而灭除业种，从而获解脱。本修行，就是行持解脱之道，方式亦是修禅定。行法，即用某一公案而一心思念于梵，又持念“唵”字秘音为捷径。

（七）其它异派——有认为修行无用的，如持修行无用论的顺世外道所说：“四大极微生一切有情，一切有情禀此而有，更无余物。后死灭时，归还四大。故唯当求现世受乐，无冀后果，不劳修行”；又如断见外道所说：“我有粗色四大所造之身…若我死已，断坏无有，犹如瓦石，若一破已，不可还合。故人死后，更不受生，心识永灭，统令修行，亦无有果”。

又有诸多修邪法的，如灵水沐浴，说在某一灵河中沐浴，能除宿罪而得道；如事火的，说火能烧净一切，可通于神，能除罪障而得道；如咒食的，说以《吠陀》语咒饮食可得清净而得道；如舍身的，说此身为苦之本，其时若自杀舍身即得解脱；如苦行的，说今受苦尽，乐法自出而得道，而苦行的就有五热灸身、寒流冻肌、卧棘刺上、绝食自饿、倒悬林间、裸形露坐、以灰涂体、寂默不语等等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