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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章祖安:支撑书法的是文化修养,不是考级,无法速成

发布者: 墨樵 | 发布时间: 2016-11-2 21:44| 查看数: 1389| 评论数: 2|帖子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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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标题:对话章祖安:支撑书法的是文化修养,不是考级,无法速成)               
                                年已八旬的章祖安先生是学者、书法家陆维钊先生的弟子,并受业于夏承焘、王焕镳、姜亮夫等学者,是中国美术学院首任书法专业博士生导师。结合前不久在国家博物馆开幕的“含弘光大——章祖安书法展”与其书艺之路,章祖安先生在接受澎湃新闻记者专访时认为,支撑中国书法的主要还是学养,要真正做到文化修养与书法的融会贯通,然而当下书法界的追求与他的师长辈的教诲似乎存在较大差距,“当下舍本求末的太多,我从陆先生学习时,如果一开始就要说我当书法家,这个(境界)就很小很小了,他们在意的是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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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g0 R) E- f! |  K章祖安上世纪六十年代与陆维钊(中)及友人
) ~% w. I( \* \  E4 L& t忆陆维钊叹“想不到落个书画家下场”0 A+ p  m+ F, R5 m
澎湃新闻:章先生好,你从上世纪60年代开始跟了陆先生、夏承焘、王焕镳、姜亮夫等老先生,他们给你感受印象最深的是哪些?包括对书法的指教?( ~' v: T8 R) M2 H5 _7 Z
章祖安:1961年,但我从杭大的时候就是陆维钊先生的助教,当时是中文系,我1956年就是他的学生了。陆维钊先生当时对我的书法没有什么要求,他说年轻的时候要多做学问,写字应该是业余的,但写字好这是最基本的。老先生重视国学历史,认为你总要精通一门学问嘛。6 \/ z& R  m) m% }
澎湃新闻:其实这反而是中国书法或者中国画的正脉。
4 t8 H" ^8 f/ x, \ 章祖安:对,如果一开始就要我当书法家,这个就很小很小了,末流了。
7 d: n, y$ X9 _" m4 }澎湃新闻:那就是舍本求末。就是小我,没有形成大我。
$ K8 b( l  Y( f5 \% X: d 章祖安:对。我到杭大因为都是名师嘛,都是称霸一方的,起点都很高的。因为我从小家里是读私塾的,所以从小就受到古书熏陶的,小时候背《论语》这类,实际上根本不懂的,你背好了,但到后来,小的时候虽然意思不懂,但能记住……最后大了以后就像牛的反刍一样。. y4 {2 j. E1 ^, Q2 a
澎湃新闻:所以这是中国教育的一个特有的方式。
3 Q5 Y% P# _0 c 章祖安:因为古文适合于背,琅琅上口。: f9 s2 K$ x/ b' ]" P, c0 g
澎湃新闻:那陆先生那时候压根没有教你书法吗?
4 k5 I7 L- z. S6 W2 M- T4 j0 y. {/ f 章祖安:没有,他从来不讲书法,后来办书法专业了以后才看我写字。回忆我小学时,带毛笔,要磨墨,还有砚台,实际上很讨厌的。解放后进中学,有了钢笔,马上就把砚台扔掉了,觉得很轻松嘛。% r$ o# k# p) r( Q$ |
澎湃新闻:后来不写毛笔字了?
8 {4 L" t( t9 c7 u7 r 章祖安:不写了。
( T; L/ a; ]. y: D! Q) @澎湃新闻:那你真正后来重新进入书法是什么时候?
8 c% F- B7 i# ~ 章祖安:初中的时候写标语,五一节、国庆节,写很多。还有作文课要用毛笔的,写信用毛笔,还有写日记,作文本是一定要用毛笔的。还有每天要八个大字。不过当时谈不上酷爱书法——我看很多人介绍说小时酷爱,我没有这样的感觉。
! c6 {, ?* \8 J0 D! c! u澎湃新闻:你真正了解书法的妙处,是什么时候?3 E7 i9 H* @! `" e6 ]" x
章祖安:还是进了美院以后,因为我们属于解放以后一下子就没有毛笔课了,实际上政府也没有发布命令取消书法,自动取消,因为有钢笔了嘛。
) w% ^: \2 @. d* j澎湃新闻:因为书写便利了,毛笔除非你是书法专业或者绘画专业要练。3 n& c( c( g, S! _8 }1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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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祖安书法作品% a. v& r5 Q: }$ K2 N6 h& @4 X
章祖安:是。而且当时一些绘画,美术学院用毛笔,但书法好像也不这么重视的。, k3 R/ m' L( A& h$ q  i+ ]
澎湃新闻:可能与徐悲鸿后来的绘画教育思想有关——不过徐悲鸿的毛笔字是好的。
( b8 S  l& c* J" @+ b 章祖安:是,徐悲鸿的毛笔字好,他是阴柔的,潘天寿也重视书法,不过像林风眠的毛笔字也不怎么样的。
4 U: c4 B( W' b  ?8 ~1 F, {澎湃新闻:徐悲鸿把康有为那一体写得优雅,又飘逸。4 E6 p' ~$ z8 }; D5 M" _
章祖安:我是喜欢徐悲鸿的字,还有齐白石的书法。
- _) Q( S2 ?2 Z澎湃新闻:齐白石的大气、硬朗、率真。回到你的师辈,那个时候陆先生有没有提临什么体啊?4 w2 o8 m. x( F( [& r# b: \, j
章祖安:他看你一分钟,看我写的可以吗,但他没有说:“你要用心写”,从来没有说过。
( N# w/ a5 w% R6 L澎湃新闻:我想陆先生认为学问做好了,书法的气息就自然带出来了。
1 L1 }. {1 H! l- y4 U$ E/ H5 z 章祖安:他从来没有说让我写毛笔字,陆维钊先生的书画后来不是很有名了嘛,但他跟我说:“想不到最后落得个书画家的下场。”
; f6 K6 }5 n% m澎湃新闻:就与马一浮先生一样,如果听说人家说他是书法家,他会生气的。/ V! U# Y8 O1 W6 h
章祖安:朱熹也是这样的,说他书法家,会气死他的。连陆游这样伟大的诗人,他认为作为诗人好像也觉得已经惨了,因为他们要治国平天下的。陆游有诗句是:“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也是等于落得个诗人的下场。
2 v& b% ]; U6 T( n澎湃新闻:陆游在汉中是参与抗金的,包括“家祭毋忘告乃翁”,都是有家国情怀的。
8 \& S8 i5 u2 ]5 C9 T3 h0 o 章祖安:所以你看最后自己变成个诗人,陆游感觉倒霉啊。现在的书画家,牛得不得了的感觉,与陆先生所说的“想不到落得个书画家的下场”,与现在书画家的思维难以对比啊。
1 f' B0 d7 o! X( N1 ?澎湃新闻:思维拉开差距太大了,现在很多书画家也许看得到的只有眼前一点点。6 I4 ]& d  X6 K+ p! e6 Q7 @5 J3 K( \
章祖安:陆维钊先生他们的眼中是天下。
4 t* T4 S9 P9 H澎湃新闻:过去是以天下为己任的。像徐文长肯定也会说,落得个书画家的下场,他题画诗有“笔底明珠无处卖 闲抛闲掷野藤中”。其实中国书画,还是要有士之情怀。
' u7 Y8 R3 M: O( P) I 章祖安:但这种人的字、画往往格调高。5 v/ }  Q% t5 d' y# v: X
澎湃新闻:因为中国书法本身不是一个单独纯粹的艺术,是综合性的,要有文脉。' j6 e" U+ ?  B( O1 k4 j6 Z, F
澎湃新闻:您之前提到学养与书法融通。
. u! ^7 O3 [' L) y, ^ 章祖安:融通,假如说字不会写,那他学问再好也没有用的,字是另外一路,他必须学会的。' m: c) `, M- g8 ?$ t& P$ N
澎湃新闻:而且是整个的修养、性格等综合的东西,自然的投入,自然的流露,就是你的笔性。! }& c% X! L: N% k1 m* H
章祖安:像钱锺书,他学问好,但你说他书法家还说不上。1 @' Z. n' j- `; s' v) ~
澎湃新闻:钱锺书的书法一般。
1 L$ K. a# g  Q; [# h 章祖安:很一般。
# `6 F* ?4 [. y8 |/ _+ `澎湃新闻:我觉得鲁迅与周作人的书法是真好。/ _  S0 c, M) X3 j3 b9 V6 P
章祖安:鲁迅的字比钱锺书的字好多了。像马一浮的字也好,茅盾的字也比钱锺书要好。马一浮初亦不认可诸体融通,然而从自己的书法实践中改变了看法。张宗祥是大学者,我曾经有幸和陆维钊先生到他的家里拜访,他跟我们两个人聊天,还一边抄书。
$ \) R( T0 ?! g$ n, ~* M5 U澎湃新闻:夏承焘、王焕镳、姜亮夫先生,给你的教育可能都是这样一路的,注重学养学术功底,夏承焘先生是词学大家。
4 \! q1 V+ S4 w; R# m1 | 章祖安:王焕镳先生是研究先秦的,比如墨子等,他们书法很好的。姜先生,我这里有他给我的一封手札与信封,你看看。0 \3 W8 g" y2 ^/ Q3 x! b
澎湃新闻:沉着、大气,磊落之态,气息真好。 " |& M" y* D  J4 V! D7 S
章祖安:是的,可是他们其实跟书法家毫不沾边的。0 F6 M7 X* u% A! V1 h  H$ Z7 O
澎湃新闻:但就是书法,这是真正的书法,现在很多场面上的书法家其实并非书法家。7 ~/ \6 L. H/ W) L# k/ v! W
章祖安:(当下很多书法家)做作得要死。
/ N9 X& ^: r- U( T- c澎湃新闻:比如追求视觉效果,追求震撼力,书法现场演示像表演杂技一样。+ N! @/ Y) T; p
章祖安:实际上(他们)什么震撼也没有啊。- O9 D4 a" |! y: e) {
澎湃新闻:就是虚张声势,但姜先生这样的字就是内美,一种光华在,真的是。现在很多场面上的书法家更关注的是外在的、形式的,你之前曾经讲当下的书法界人脉比文脉重要,老先生可能讲的是文脉比人脉重要。" x6 }) x, S! C  d' T- g5 Q! ]7 C
章祖安:这个说起来实际上已经很悲伤了。$ S4 I: p8 R2 a1 e#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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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4 f7 H4 [  r# Y# T章祖安书法作品
' K9 A4 q" {3 W: `创新放在脑子里肯定搞不好 . _5 b# i  ]" n6 o2 p! J
澎湃新闻:但真正好的美的还应当会长久的,现在很多人缺失的是基本的真赏力。/ \5 H: b8 z- X! Y( C
章祖安:现在中国传统文化,的确是岌岌可危,但中国传统文化是厉害的,因为太厉害了,所以很多人不胜其重负。还有现代社会没有以前悠闲了,速度太快了。
7 K: V9 l3 {( A: J) [+ `澎湃新闻:是的。我们再聊聊,你对汉代摩崖《石门颂》用力极深,我也喜欢,多年前专门实地探访写了些文章。当时是你自己想练还是老师推荐的?( ~0 f" K0 f$ F" Y3 M
章祖安:我自己找的,我特别喜欢《石门颂》这样的摩崖,我觉得它的笔画好像钢筋弯起来以后,又拉直。* k9 W: _, p6 c&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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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祖安书法作品+ }7 ~4 h; K8 ?% K8 ~6 a2 N5 @
澎湃新闻:有一种强力,其实也有一种飘逸感。8 `# L% D7 m1 D3 l. U/ S, y
章祖安:大气。
, V) E* n1 `. v& K& [7 L2 `澎湃新闻:而且宽博,我也是一看就喜欢——包括《石门铭》、《西狭颂》。
0 X- p  W) p2 s9 x5 D; p5 { 章祖安:是的,一看就喜欢。
1 ]5 a/ Y' J" b2 F澎湃新闻:你后来说60岁始学书,你跟一般的书法家还是不一样的,你对技巧怎么看?
8 Y$ ]6 W) |4 c  c% | 章祖安:任何东西都要建立在技巧的基础上,技巧是个前提。# V; y7 m# b3 ]4 z& K
澎湃新闻:现在很多人不是技巧没有,而是太强化技巧了。/ ~, B" _, q4 F& {. r  a/ K
章祖安:那他这个技巧肯定走到歪路去了。/ E% X5 ?, l# ]& S
澎湃新闻:就是有的让人感觉很不舒服,做作。
# N- Y3 S  R; U! L  N; P, Q9 G4 N6 Q 章祖安:不舒服,肯定歪了。
' W+ P9 W4 Y" k: l/ U6 r澎湃新闻:所以你提到一个技巧,一个是全人格修养。  `) q  g3 Q9 s: U+ Z. l
章祖安:还有传统,我觉得传统到极致肯定就是行的。
$ z+ s: I: m, L( {; h' G: ]/ S9 r/ X澎湃新闻:就是复古开新。
6 ]2 u# k5 z& V9 _+ u/ V 章祖安:传统到极致,肯定会有新面孔出来了。( L' [8 w* A- n" A7 E9 @3 v0 C
澎湃新闻:就好像赵孟頫、董其昌的复古而开新。再说说书法教育的话题,因为你也是书法专业博士导生师,你觉得书法教育——包括从小学、中学一直到博士教育,你觉得现在问题在哪里?# j& k$ [: V* t( z
章祖安:还是速成。* m4 ?' s/ ?1 F4 E7 N. X( {
澎湃新闻:没有一个长远的,扎实的一个思路。/ C' ]# O: H4 M+ ^4 d6 C% @5 \
章祖安:就老是要创新,创新放在脑子里肯定搞不好的。5 z# d% J* O4 \" L- H
澎湃新闻:是的,创新应是学养、经历结合后自然而然形成的,而非刻意创造一种风格。) z; b4 y* K& x9 d# h6 b  l
章祖安:比如两个人自由谈恋爱。他什么时候进入恋爱,中间没有界限的,我跟你两个人今天开始喊“一二三,开始谈恋爱”,哪里有这样的?. i- G. J/ f( ~: ^
澎湃新闻:你说这个问题是速成,怎么解决?比如从小学开始,中学开始,现在有的地方很多进行中小学书法考级,我觉得问题也不少,并没有解决书法教育的实质问题。
1 _8 F' D. G! Y! W8 Q' T+ n 章祖安:(书法考级)等于已经是以名利在作怪了,巧立名目,可以盖章,还有家长虚荣心,我的小孩什么书法几级了。据说现在跳广场舞都可以论级,前四排是核心,前二排是核心的核心,听说前不久北京有跳广场舞到最后骗了九百多万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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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1 \$ o4 y& n2 U8 O章祖安书法作品
7 F, v# @3 @4 R6 k) R( w* `澎湃新闻:所以章先生你提这个虽然很可笑,但骨子里是很悲哀的事情。
, }5 U# O" Q+ w; k( V 章祖安:就我们无奈,像我这样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我只能做好我自己而已。2 x0 a, L) b' ^7 l" m' ]& b  m
澎湃新闻:你带博士生,你也带了不少的博士。1 ?: Z  V$ E+ s: v
章祖安:但现在我也不带了,因为我觉得关系比本领重要,我可能要误人子弟,因为我不会教关系学嘛。我上次说要“存天理灭人欲”,实际上这是朱熹讲的。7 H# e  w" G2 k+ S6 G
澎湃新闻:就这个人欲是一个合理的范围,很多人欲是超出这个范围。5 o: G/ ^: I; d" a4 p" y! W/ c! I' s$ o
章祖安:要有是非之心,恻隐之心,还有羞耻之心,这个是底线,但现在很多人没有。像傅雷,他自己的儿子傅聪练钢琴,他思想斗争了好久,看看这个儿子是不是这块料,到最后发现是这块料,就严格训练了。傅聪讲艺术家要么成功,要么没有,艺术家要么合格,要么不合格。
/ H% c. m, ~  I9 j$ x4 p8 U( }9 n) g9 @澎湃新闻:而且以艺术家而言,整个性情要进去,整个情绪、状态都反映出来。
' q- A: B" D. F% w 章祖安:因为艺术到最高有一个格调,要进入节奏感,进入这个状态以后,笔会带着你走。       
(原标题:对话章祖安:支撑书法的是文化修养,不是考级,无法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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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

繁花随意 发表于 2017-1-3 11:37
拜读了。学养第一,广博是基。
江山水汉 发表于 2017-1-6 11:44
章祖安先生对于书法的认知还处在字的层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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