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界主人 发表于 2005-6-21 20:55

虚云和尚自述年谱

予俗姓萧,系出兰陵,梁武帝之后。世居湖南湘乡,父玉堂,母颜氏。清道光初年,父宦游闽,戊戌己亥间,佐治永春州幕。父母年逾四十,忧无后,母赴城外观音寺祈子,见寺宇残破,及东关桥梁失修,发愿兴建,父母同梦一长须著青袍者,顶观音跨虎而来,跃卧榻上,惊起互告,遂有娠。翌年父移佐泉州府幕。
出生——二十岁
(一八四○——一八五九年)
一八四○年·道光二十年·庚子·一岁
    七月二十九日寅时,予诞生于泉州府署,初堕地,为一肉团。母大骇恸,以今后无复举子望,遂气壅死,翌日有卖药翁来,为破之,得男,由庶母王氏抚育。
  [是年大事]   鸦片战争起,清道光一十九年(西历一千八百三十九年),粤督林则徐禁鸦片,焚英商藏烟,英国进兵广东。
一八四一年·道光二十一年·辛丑·二岁
一八四二年·道光二十二年·壬寅·三岁
  [是年大事]   《江宁条约》成,开五口岸通商,割香港给英国。
一八四三年·道光二十三年·癸卯·四岁
  以上四年在泉州。
一八四四年·道光二十四年·甲辰·五岁
一八四五年·道光二十五年·乙巳·六岁
一八四六年·道光二十六年·丙午·七岁
一八四七年·道光二十七年·丁未·八岁
一八四八年·道光二十八年·戊申·九岁
一八四九年·道光二十九年·己酉·十岁
  以上六年在漳州福宁。
一八五○年·道光三十年·庚戌·十一岁
    父复回泉州。祖母周氏,年老,以予兼祧继叔,为定二室。一田氏,一谭氏。二家皆湘籍宦于闽者,世交也。冬月祖母周氏去世,父丁忧守制。
  [是年大事]洪秀全起义于金田。
一八五一年·咸丰元年·辛亥·十二岁
    二月,予父以事往台湾,携予行。初乘小洋船,由厦门出发,于茫茫大海中,现一物大如山,高出海面数丈,全船人均合掌念观世音菩萨。船行半小时,始见鱼尾形,其长不知若干里也。
  [是年大事]洪秀全陷永安。称太平天国天王。
一八五二年·咸丰二年·壬子·十三岁
    予随父送祖母生母灵柩,回湘乡安葬,请僧人至家作佛事,得见三宝法物,生欢喜心。家中藏有佛经,初看《香山传》,观音菩萨成道事,熏染于心。八月,随叔父蒲堂,进香南岳,遍游诸刹,若有夙缘,不欲回家,以畏叔严,不敢言。
一八五三年·咸丰三年·癸丑·十四岁
    父窥予有出尘志,欲因势利导,留于家中,请一位先天大道王先生,教在家修行法,令看各种道书,及教内外气功,心弗善也,然又不敢言。冬父服阕,付予属叔父管教,自往福建,佐厦门关事。
  [是年大事]洪秀全定都南京。曾国藩募湘军。
一八五四年·咸丰四年·甲寅·十五岁
一八五五年·咸丰五年·乙卯·十六岁
    父在厦门关二年,又回泉州。
一八五六年·咸丰六年·丙辰·十七岁
    予在家读道书三年,认为非极则事,如坐针毡,乃佯博叔父欢,助理家政,以懈其防。一日乘叔父外出,予念离家时至,乃打包向南岳去,歧路多,半途被截回,将予及从弟富国送至泉州。未久,父将田谭二氏接回,举行婚礼,将予禁锢,与二氏同居而无染。予为二氏说佛法,亦能领悟,见从弟富国有超俗志,亦时与说法。闺中堂外。胥成净侣。
一八五七年·咸丰七年·丁巳·十八岁
  [是年大事]英法联军攻陷广东。
一八五八年·咸丰八年·戊午·十九岁
    予决志离俗,从弟富国同此志,暗探福州鼓山路程,作《皮袋歌》一章(见法汇诗偈篇)。留别田谭二氏,与富国同逃至福州鼓山涌泉寺,礼常开老人,为披剃。
  [是年大事]英法联军陷大沽。《天津条约》成。
一八五九年·咸丰九年·己未·二十岁
    予依鼓山妙莲和尚,圆受具戒,名古岩,又名演彻,字德清。时父在泉州,派人四出寻访,富国于圆具后,行脚参方。去后不知踪迹。予隐山后岩洞,礼万佛忏,不敢露面,时遇虎狼,亦不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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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云和尚自述年谱

二十一岁——四十岁
(一八六○年——一八七九年)
 
一八六○年·咸丰十年·庚申·二十一岁
    居山洞中礼忏。
  [是年大事]   英法联军陷北京,帝幸热河。订《北京条约》。九国通商。
一八六一年·咸丰十一年·辛酉·二十二岁
    仍居山洞礼忏。
一八六二年·同治元年·壬戌·二十三岁
    予在山洞礼忏,已满三年。一日鼓山职事来告,谓泉州萧老太爷,已告老还乡,汝可不必匿避。妙老和尚称汝恒心苦行,但修慧还须修福,汝可回山任职,为众作务。予遂回山门,任职事。
  [是年大事]   常胜军击败太平军于上海。越南割南部支那与法国。
一八六三年·同治二年·癸亥·二十四岁
    予任职鼓山。
一八**年·同治三年·甲子·二十五岁
    仍任职鼓山。冬十二月,闻父在湘乡原籍病故,从此不探问家事,断绝音书。
  [是年大事]洪秀全服毒死。太平天国亡。
一八六五年·同治四年·乙丑·二十六岁
    仍任职鼓山。
一八六六年·同治五年·丙寅·二十七岁
    有乡人来言,谓予父殁后,庶母王氏,领二媳出家为尼。王氏法名妙净,田氏法名真洁,谭氏法名清节。(详见下宣统二年)
    予任职鼓山,已满四年,所当职务,自水头,园头,行堂,典座,皆苦行事。中间曾派膴事,弗为也。即寺中常住,时有单亲,亦不领受;每日仅粥一盂,而体力强健。时山中有古月禅师,为众中苦行第一,时与深谈,既而自思,任职多年,修持不无少碍,又思昔日玄奘法师,欲求经西竺,于十年前,先习方言,日行百里,复试绝粒,先由一日起以至若干日,以防沙漠荒碛,绝水草也。古德苦行,有如此者,我何人斯,敢弗效法?乃辞去职事,尽散衣物,仅一衲、一裤、一履、一蓑衣、一蒲团,复向后山中作岩洞生活。
一八六七年·同治六年·丁卯·二十八岁
一八六八年·同治七年·戊辰·二十九岁
一八六九年·同治八年·己巳·三十岁
    以上三年住山洞。此三年中,居则岩穴,食则松毛,及青草叶。渴则饮涧水,日久裤履俱敝,仅一衲蔽体,头上束金刚圈,须发长盈尺,双目炯然,人望见之以为魅,怖而走,予亦不与人言谈。
    初一二年,时见胜境,不以为异,一心观照及念佛。处深山大泽中,虎狼不侵,蛇虫不损,不受人怜,不食人间烟火,幕天席地,万物皆备于我,心中欢悦,自以为四禅天人也。夫世人之患,为口体耳,古人有所谓以一钵轻万钟者,我今并一钵而无之,无碍自在,因之胸次洒然,体力日强,耳目聪明,步履如飞,自问亦不自知其所以然。后一年,乃随心所欲,随意所之,有山可住,有草可食,行行重行行,不觉又一年矣。
一八七○年·同治九年·庚午·三十一岁
    一日行至温州某山,栖息岩中,一禅人访至,顶礼问曰:“久闻高行,特求开示。”
    被伊一问,深感惭惶,乃曰:“智识愚昧,少所参学,望上座慈悲指示。”
    曰:“你如是行径,有多少年?”乃告以经过。
    曰:“我亦少有参学,不能与汝说,你可到天台华顶龙泉庵,请问融镜老法师,他是天台第一有道德者,必能饶益汝也。”
    予直上华顶,至茅庵外,见一僧,问老法师在否?答:“补衣的是。”
    即近前顶礼,法师全不顾视。曰:“学人特来亲近老法师,望祈垂慈。”
    师顾视良久,曰:“你是僧耶,道耶,俗耶?”
    答曰:“僧。”
    问:“受戒否?”
    答:“已受具。”
    问:“你这样,试有多久?”予略述经过。
    问:“谁教你如此做?”
    答:“因见古人每多苦行成道,故此想学。”
    问:“你知道古人持身,还知道古人持心否?观你作为,近于外道,皆非正路,枉了十年功夫。岩栖谷饮,寿命万年,亦不过如《楞严》十种仙之一,去道尚远。即进一步,证到初果。亦不过自了汉耳。若菩萨发心,上求下化,自度度人,出世间不离世间法,你勉强绝粒,连裤子都不穿,未免显奇立异,又何怪功夫不能成片呢!”
    予被老人痛处一锥,直透到底,复顶礼求开示。师曰。“我教你,若听,在这里住;不听,任去!”
    曰:“特来亲近,焉敢不听!”师即赠以衫裤衣履,令剃发沐浴,作务去,并教看“拖死尸是谁”的话。予从此试粥试饭,及学天台教观,勤劳作务,得师嘉许。
一八七一年·同治十年·辛未·三十二岁
    在龙泉庵侍融镜法师,时有启发。法师年已八十余,精严戒律,宗教并通,令予多参讲座,以利游方。
一八七二年·同治十一年·壬申·三十三岁
    奉老法师命,往国清寺参学“禅制”,至方广寺习《法华》。
一八七三年·同治十二年·癸酉·三十四岁
一八七四年·同治十三年·甲戌·三十五岁
    以上二年,在国清寺习经教,时往茅庵伴镜老人。
一八七五年·光绪元年·乙亥·三十六岁
    至高明寺听敏曦法师讲《法华经》毕。辞别镜老法师,不无依恋。谈数夕,珍重而别。下山经雪窦,到岳林寺,听《阿弥陀经》毕,渡海朝普陀山,在后寺度岁。
    住普陀时,遍参各寺刹。是年十月,潮来一大鱼,在千步沙上,不能去,长数十丈,眼大如盆,渔人取肉,破出两支小木船,有发及钗钏等物。以鱼脊骨作柱墩,其大骨可作栋梁。又大潮时于潮阳洞来一龙,鳞甲作金光色,四足全身皆现,惟不见首,其尾似鱼尾,久之乃去。
一八七六年·光绪二年·丙子·三十七岁
    由普陀回宁波,至阿育王寺,寄火食,三元一月,拜舍利二藏,以报父母劬劳之恩。至天童寺,听讲《楞严宗通。》
一八七七年·光绪三年·丁丑·三十八岁
    自宁波至杭州,朝三天竺,及各处圣境。于半山礼天朗和尚,及长松西堂,在西天目过冬。当予自宁波至杭途中,时际三伏,船小人多,无奈与青年妇女卧铺相连,夜深熟睡,有抚摩予体者,惊醒,见邻女卸衣相就,予不敢声,急起趺坐,持咒。女亦不敢动,斯时倘失觉照,败矣,勉诸修行人,不可不慎也。
一八七八年·光绪四年·戊寅·三十九岁
    至天宁寺,礼清光和尚,在寺过冬。
一八七九年·光绪五年·己卯·四十岁
    至焦山礼大水和尚。时彭玉麟宫保督水师驻此,曾邀予数次谈论佛法,及修行途径,深生敬信。
  [是年大事]日本并琉球。

清凉界主人 发表于 2005-6-21 20:56

虚云和尚自述年谱

四十一岁——六十岁
(一八八○——一八九九年)
 一八八○年·光绪六年·庚辰·四十一岁
    至金山寺亲近观心和尚、新林大定等和尚,禅坐过冬。
一八八一年·光绪七年·辛巳·四十二岁
    至扬州高旻寺,礼朗辉和尚。是年在高旻过冬,禅功尤进。
一八八二年·光绪八年·壬午·四十三岁
    予割爱辞亲,出家二十余年矣,道业未成,随风飘荡,心生惭愧。欲报劬劳,拟再东朝南海,北礼五台,住普陀数月,静中稍见胜境。发心朝台,于七月初一日由普陀法华庵起香,三步一拜,以直拜至五台为止。时附香者,有遍真、秋凝、山遐、觉乘等四禅人。渡海后,每日行路不多,中间曾停湖州,及至苏州常州,四人渐皆退去。予仍向前拜,至南京礼牛头融祖塔。渡江,止浦口狮子山寺,过年。
  [是年大事]法据安南东京湾。
一八八三年·光绪九年·癸未·四十四岁
    由狮子山起香,从苏北入河南省,经凤阳、毫州、昊陵、嵩山、少林寺,至洛阳白马寺,晓行夜宿,风雨晦明,如是行,如是拜。一心念菩萨圣号,苦乐饥饱,不萦念矣。腊月,至黄河铁卸度(又名铁谢),过光武陵。初一住店,初二渡河。泊岸,天已晚,不敢行。四无人烟,于路旁有一摆小摊之茅棚,亦无人居。歇足此间,趺坐而坐。夜寒甚,大雪漫漫,次早举目一望,化为琉璃世界,雪深盈尺,无路可行。过往无人,更不知去向;先则枯坐念佛,饱受饥寒,因草棚并无遮栏,蜷伏一角,既而雪愈大,寒愈甚,腹愈饥,仅存一息,而正念不忘。一日、两日、三日;如是雪,如是寒,如是饥,渐入迷态。初六午后,雪止,微见日影,然已病莫能兴矣。初七日来一丐者,见予卧雪中,致问,予亦不能言,知是冻伤,将雪拨开,以围棚草烤火煮黄米粥,令食,得暖气复生。
    问:“何来?”
    曰:“南海。”
    问:“何去?”
    曰:“朝五台。”
    我问丐者贵姓名。曰:“姓文名吉。”
    问:“往何处?”
    曰:“来自五台,回长安去。”
    问:“既是五台,寺中有来往否?”
    丐曰:“人皆识我。”
    问:“此往五台,路经何处?”
    曰:“由孟县、怀庆、黄沙岭、新州、太谷、太原省、代州、峨口,即到山。若先到秘魔岩,此处有南方僧名清一者行持甚好。”
    予问:“由此到山多少程?”
    丐曰:“二千里。”
    及至天晴,丐煮黄米粥,取雪代水,丐指釜中问:“南海有这个么?”
    予曰:“无。”
    丐曰:“吃甚么?”
    曰:“吃水。”
    釜中雪溶后,丐指釜中水曰:“是什么?”予无语。
    丐曰:“你拜名山何求?”
    予曰:“生不见母,以报亲恩。”
    丐问:“你背负行李,路远天寒,何时能达?劝你不必拜香了。”
    予曰:“誓愿早定,不问年月远近也。”
    丐曰:“你愿难得,现今天气好转,雪尚未化,无路可寻,你向我来的足迹行去罢!此去二十里有小金山,再二十里孟县,有寺可住。”
    遂揖别,因雪深不能拜,顾礼足迹,抵小金山挂单。翌日,起香过孟县,由孟县至怀庆(沁阳),途中将到洪福寺,有一老者名德林,见予在路拜香,近前将香凳接着,曰:“请上座进寺。”唤徒将行李搬入寺,殷勤招待。茶饭后,问:“上座由何处拜起?”略述为报亲恩由普陀拜起至此,已两年矣。
    谈次知予出家鼓山,老者不觉下泪曰:“我有同参三人,一衡阳,一福州,三人相伴朝山,同住林下三十年,后各分手回家,消息断绝,今闻上座湘音,又是鼓山佛子,恍如见我同参,不觉动念,我今年八十五矣。本寺原甚丰富,近岁稍歉,此场大雪,明年必丰收,上座可留住这里。”
    至诚恳切。勉留在寺过年。
一八八四年·光绪十年·甲申·四十五岁
    正月初二日,由洪福寺起拜香,抵怀庆府,复回寺寄宿。初三日,告别德林老人,大哭不舍,珍重后期而别。是日到府,城内小南海,不许挂单及留宿。即出城外宿路边,是夜腹痛极剧,初四早仍拜行,晚发冷病,初五起痢疾,每日仍勉强拜。至十三日抵黄沙岭,山顶只一破庙,无遮蔽,至此已不能行。歇下,不进饮食,日夜泻数十次,起动无力,庙在山顶,无过往行人,瞑目待毙而已,无悔念也。十五深夜见西边墙下有人燃火,疑为匪类,细看久之,见是文吉。心中大喜,呼文先生,彼执火来照曰:“大师父你怎么还在这里?”
    予将经过向伊说,文即坐身边安慰我,拿水一杯给我喝,是夕得见文吉,身心清净。
    十六日,文吉将予之污秽衣服换洗并给一杯药与予喝,十七病退,食黄米粥二碗,大汗内外轻快,十八病愈。予谢文吉曰:“两次危险,都蒙先生救济,感恩不尽。”
    文曰:“此小事。”
    问文:“从何处来?”
    曰:“长安。”
    问。“何去?”
    曰。“回五台。”
    予曰:“可惜我在病,又是拜行,不能追随先生。”
    文曰:“看你从去腊到今,拜路不多,哪年能到?你身体又不好,决难进行,不必定拜,朝礼亦是一样。”
    予曰:“先生美意可感,但我出世不见母亲,母为生我而死,父仅得我一子,我竟背父而逃,父因我而辞官,而促寿,昊天罔极,耿耿数十年矣。特此发愿朝山,求菩萨加被,愿我父母脱苦,早生净土,任他百难当前,非到圣境,死亦不敢退愿也。”
    文曰:“你诚孝心坚固,也算难得。我今回山,亦无甚急事,我愿代你负行李,伴送行程。你但前拜,轻累许多,心不二念。”
    予曰:“若能如此,先生功德无量。倘我拜到五台,愿以此功德,一半回向父母,早证菩提,一半奉送先生,以酬救助之德,如何?”
    文曰:“不敢当,你是孝思,我是顺便,不必表谢。”
    文吉在此照应四日。病已大退。
    十九日,扶病起香,从兹荷物作食,都由文负担。予妄想顿息,外无物累,内无妄念,病亦日愈,体亦日强。辰旦至暮,可拜行四十五里,亦不觉苦。至二月底,到太谷县离相寺,住持参学林下,见知客礼毕,顾文吉问予曰:“这位是你甚人?”告以故。
    知客厉声曰:“出门行脚,不达时务。这几年北地饥荒,朝什么山?什么大老官,要人服侍。欲想享福,何必出门。你见何处寺门,有俗人挂单?”
    当下听其呵责,不敢回声,予认错告辞。
    知客曰:“岂有此理,由你自便,谁叫你来?”
    予听话头不对,即转过话说:“这位文先生,请到客店住,我在此打扰一单何如?”
    知客曰:“可尔。”
    文曰:“此去五台不远,我先回去,你慢慢来。你的行李,不久有人代你送上山的。”
    予苦留不得,取银酬伊,不受,辞去。后知客改颜悦色,和气送单,到灶房热坑上茶,亲做面,陪吃。奇其举动,又顾左右无人,问曰:“此间常住多少众?”
    曰:“我在外江多年,回来住持,连年岁荒,仅留得我一个,粮亦止此,适才举动,是游戏耳,幸勿见怪!”
    予十分难过,啼笑皆非。勉吃面半碗,即行告辞,彼留住亦无心答应也。遂到街上旅店找文吉无着,时四月十八,夜月正明,予欲追文吉,星夜向太原府拜香前进,心急起火,次日脑热,鼻流血不止,二十日到黄土沟白云寺(此寺为孚上座道场),知客见予口流鲜血,不准挂单;勉强过一夜,二十一早进太原城,至极乐寺,饱受责骂,不挂单。二十二早出城礼拜,北门外遇一青年僧,名文贤,见予近前招呼,接过拜凳行李,请进寺内,爱敬如亲。领到方丈,陪茶饭,谈次予问:“大和尚似廿余岁,又系外省人,何以在此住持?”
    曰:“我父亲在此做官多年,后在平阳府任上,被奸臣所害,母亦气殒,我含泪出家,此间官绅旧有往还,故邀至此,早想摆脱,今瞻上座道风,心甚倾服,请在这里长住亲近。”
    予告以发愿拜香缘由,住持甚敬信,坚留十日乃放行,送衣物旅费,予概弗受。临别代携拜凳相送十余里,洒泪而别,时五月初一日也。予向忻州前进,一日早,在途中拜香,后面来一马车,缓行不越前,予觉避之。车中官人下车,问:“大师在路拜什么?”告以故。官人亦湘人也。谈甚畅洽。
    彼曰:“若此,我现住峨口白云寺,你朝台必经之地,你之行李,我代你先送到。”予感谢之,上车迳去。仍是每日拜香,别无延误。五月中到白云寺,代送行李者,即该营营官也。见予欢迎至营部,优待,休息三日,告辞,送路费礼物不受。彼另派兵将行李银物迳送显通寺,予起香到圭峰山秘魔岩、狮子窝龙洞等处,山水奇踪,说之不尽。予以拜香故,未能领略也。五月底至显通寺,兵弁已将行李送来,下山去矣。
    到显通寺住下,先到附近各刹进香,遍问文吉其人,无有知者。后与一老僧说及情由,老僧合掌曰:“文殊菩萨化身也。”予即顶礼谢,二十二日起香,两日拜至东台,月朗星辉,进石室上香,在室内朝夕礼诵,禅坐七日。下台拜那罗延窟,裹粮已尽,六月初一日回显通寺,初二起香,上华严岭,过夜。初三拜北台,在中台过夜。初四拜西台,过夜。初五回显通寺。初七拜南台,在南台打七。十五下台回显通寺,参加六月大佛会。至是为超生父母,拜香三年愿毕。
    此三年中,除为疾病所困,风雪所阻,不能拜香外,一心正念,礼拜途中,历尽艰难,心生欢喜,每每藉境验心,愈辛苦处,愈觉心安,因此才悟古人所谓消得一分习气,便得一分光明,忍得十分烦恼,便证少分菩提。
    又于中途所历诸名胜,自普陀而江浙,而中州,而黄河,而太行,胜地名山,说之不尽。古今游记,言之甚详,然不及身历其境者之为快。若五台为清凉圣境,文殊放光,千丈寒岩,万年积雪,石桥横锁,楼阁悬空,则非他处所及。予以拜香期内,不及观赏,还愿已毕,稍为涉足,不欲灵山笑也。
    大会圆满,上大螺顶,拜智慧灯。第一夜无所见,二夜见北台顶一团火,飞往中台落下,少顷分为十余团,大小不一。第三夜又见中台空中三团火,飞上飞下,北台现四五处火团,亦大小不同。
    七月初十日,拜谢文殊菩萨下山。由华严岭向北行,至大营浑源南境,朝北岳恒山。至虎风口,直上,有“朔方第一山”石坊。诣庙云级插天,穹碑森立,进香下山,至平阳府(临汾)朝南北仙窟,城南有尧庙,甚壮丽。南至蒲州(晋西南)卢村,礼汉寿亭侯庙,渡黄河,越潼关,入陕西境。至华阴,登太华山,礼西岳华山庙。所经攀锁上千尺幢、百尺峡及老君犁沟,名胜甚多。留八日,慕夷齐之圣,游首阳山,至陕境西南香山观音寺,观庄王坟,入甘萧境,经泾川平凉等,至崆峒山,岁云暮矣,回香山过年。
一八八五年·光绪十一年·乙酉·四十六岁
    春,离香山,西出大庆关,入陕境。经耀州三原,至咸阳,观召伯甘棠树。至长安,城垣雄伟,古迹甚多。城外东北慈恩寺内大雁塔,浮屠七级,有唐代以下题名碑,大秦景教碑,府学宫前为碑林,有七百余种。城东为灞桥,环有七十二孔,桥亭折柳,有阳关三叠处,至华严寺礼杜顺和尚塔、清凉国师塔,至牛头寺兴国寺礼玄奘法师塔,到终南山东五台、响鼓坡、宝藏寺、白水浪,此处有两圣僧隐此。到嘉五台、银洞子、五祖窑。
    至南五台,晤觉朗、冶开、法忍、体安、法性诸上人,在此结茅庵,留予同住。法忍住老虎窝,冶开居舍龙椿,法性住湘子洞,予与觉朗、体安同住大茅蓬。三月初一日早殿后,忽见群星乱飞,天帚星现,久之始没,不知何兆也。
  [是年大事]   去年中法战事起。本年和约割安南属法。
一八八六年·光绪十二年·丙戌·四十七岁
  [是年大事]英并缅甸。设台湾省。
一八八七年·光绪十三年·丁亥·四十八岁
    以上两年余,在南五台茅蓬,与诸师同参究,甚有饶益。
    二月下山至翠微山,礼皇裕寺,青华山。后安山净业寺,礼宣祖塔。至草堂寺,礼鸠摩罗什法师道场。游太白山,高一百八里,六月不溶雪,至二板寺、大板寺,上大龙池顶,水分四流。经子午镇,至汉中府(即南郑)汉高祖拜将台,包城诸葛庙,张飞万年灯诸名胜。经龙洞背、天雄关、小峨嵋、剑门关、钵盂寺、白马关、庞统坟,以达四川梓潼县文昌庙。途中经七曲山、九曲水、剑门关,削壁中截,两崖相嵌如剑,诚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概。上有姜维城,即伯约驻兵处。栈道难行,如上青天,古人不虚语也。至广汉之南新都县,在宝光寺过年。本年入川,踽踽独行,三衣一钵,都无系累,徜徉山水,境亦澄心。
一八八八年·光绪十四年·戊子·四十九岁
    正月由宝光寺起程入成都省会,礼昭觉寺文殊院、草堂寺、青羊宫,经华阳双流南下眉山县、洪雅县。至峨嵋山下,由伏虎寺九老洞(赵公明修行处)上至峨嵋金顶进香。毕,夜看佛光,万盏明灯,如天星繁聚,其中胜境,说之不尽。于宝光寺参应真上人,住十日,循万年寺,礼毗庐殿,下山,至雅州,经荣经县入泸定,过此即川边境矣(从改西康省)。五月渡泸,雅安中有大渡河,用铁索驾泸定桥,长达三十余丈,人经其上,摇曳动荡,有戒心焉。向西行经打箭炉、里塘(即理化)、巴塘(即巴安),北至察木多(即昌都),西至硕督经阿兰多,以及拉里(即加黎),其间地广人稀,汉藏蕃蒙夷及猺獞等等种族,语言复杂,能通汉语者百之一二耳。里塘有贡噶神山,为喇嘛圣地。巴塘多险峻高山,察木多多河流。各种族多奉喇嘛教。由拉里南行至江达(即太昭),过此即为西藏境界矣。
    入西藏境,过乌苏江,越拉萨河,即为西藏首都拉萨,全藏政教之中枢。西北达布拉山,有高十三层之达布拉宫,殿宇庄严,金碧耀目,为***活佛坐床之所,有喇嘛僧二万人。附近有葛尔丹、别蚌、色拉三大寺,亦各数千人。予以言语难通,只于各寺进香,及一礼活佛而已。又西行经贡噶、江孜,至日喀则(即扎什伦布),其西有扎什伦布寺,建筑宏丽,广及数里,为后藏政教领袖班禅活佛坐床之所。有喇嘛僧四五千人。
    由川入藏,行及一年,日出而行,日入而息,登山涉水,每数日不遇一人,鸟兽异于中原,风俗堪称殊异,僧伽不守戒律,多食牛羊,道服划分红黄,各立门户,忆及祇园会时,不知涕之何从也。以岁暮回拉萨过年。
一八八九年·光绪十五年·己丑·五十岁
    予不欲留藏,开春南行,经拉噶、亚东(即茅屯),为由藏往印第一门户。经不丹国,越重山峻岭,不知其名,或称葱岭,或称雪山(即喜马拉雅山)。有诗云“何物横天际,晴空入望中,这般银世界,无异玉玲珑”之句。至杨甫城朝佛古迹,至孟加拉大埠,渡锡兰,朝圣地后,即附航至缅甸,朝大金塔。至摩罗缅吉帝利,此处有一巨石至奇,称是目连尊者安置,朝礼甚众。
    七月起程回国,由腊戌过汉龙关,即云南境,而缅宁、龙陵、景东、蒙化,赵州下关,至大理,观洱海银涛,声闻数里,叹为奇观。回国初愿,为朝鸡足山,礼迦叶尊者(入定待弥勒下生)。渡洱海,向东北行,经挖色、百担、平沙、山角、安邦大王庙,至灵山一会坊,即鸡足山麓也。半山有鸣歌坪,相传尊者入山,八国王送至此,不忍去,在山修行,成护法神云(即大王庙)。直上至迦叶殿,殿中奉尊者像,传阿难尊者来朝,石门自开,至圣境悬岩,石壁生成一道石门,名华首门。迦叶在内入定,宛若城门,高数十丈,广十余丈,双门关闭,门缝显然。是日游客,及导引之土人颇多,予进香礼拜时,忽闻大钟三声,土人均欢呼礼拜,称“有异人至,则闻钟鼓鱼磬声,我等曾闻一二次鼓磬声,未闻大钟声也。今师傅礼拜闻大钟声,其有道乎”。予谢弗敢。时己丑年七月三十日也。
    再上山顶,名天柱峰,此为全山最高处。从山下至此,约三十里,有铜殿一所,楞严塔一座。据山志载:全山有三百六十庵,七十二大寺。今则全山不足十寺,僧伽与俗人无殊,子孙相承,各据产业,非本山子孙,不准在山中住,并不留单。予念往昔法会之盛,今日人事之衰,叹息不已,思欲有为,而不知机缘之何在也。
    下山由梁王山、九峰山,至云南县。经水目山、灵鹫山、紫溪山,至楚雄府,在西门外高鼎寺住。初到未几,闻兰香满室,执事僧向予致贺:“上座至,仙兰放香,异数也。府志载:山有仙兰,不见其形,遇真人而放香焉;今日兰香满山,上座德感。”招待殷勤,坚留久住,予以回湘急,却之,一宿即行。经昆明府、曲靖府,以达贵州省之平彝,循道东行,经贵阳、镇远入湘西之麻阳、芷江,经宝庆府,达衡阳,礼恒志和尚于岐山,留旬日北行。
    至湖北武昌,礼志摩和尚于宝通寺。学《大悲忏》法毕,赴九江入卢山,礼志善和尚于海会寺,参加念佛会。过安徽境,游黄山后,朝九华山,礼地藏王菩萨塔、百岁宫,礼宝悟和尚。此老戒行精严,定力第一。渡江至宝华山,礼圣性和尚,留住过年。
    此两年间,身行万里,除渡海须航外,余皆步行,水驿山程,霜风雪雨,碛砂峻岭,岛屿榔椰,境风日变,心月孤悬,体力增强,步履轻捷,不特不觉行旅之苦,反思昔日放逸之非。古人谓读万卷书,须行万里路,良有以也。
一八九○年·光绪十六年·庚寅·五十一岁
    到宜兴,礼仁智和尚;时修显亲寺,是密祖出家处,在此过夏。到句容礼法忍和尚,助其修赤山,住此过冬。
一八九一年·光绪十七年·辛卯·五十二岁
    在金陵伴松严上人助修净成寺,时与杨仁山居士往来,参论《因明论》、《般若灯论》,住净成寺过冬。
一八九二年·光绪十八年·壬辰·五十三岁
    约普照、月霞、印莲诸师,同上九华山,修翠峰茅蓬,同住。由普照师主讲《华严经》,弘《五教仪》。贤首一宗,歇坠已久,各处闻讲教仪,多来赴会。江下贤教,从斯再畅。
一八九三年·光绪十九年·癸巳·五十四岁
    仍在翠峰研究经教。是夏谛闲法师,来此同度夏后,自往金山过冬。
  [是年大事]   英法成立协约。割暹罗南掌地。许暹罗独立。
一八九四年·光绪二十年·甲午·五十五岁
    仍在翠峰茅蓬研究经教。
  [是年大事]中日战役起。
一八九五年·光绪二十一年·乙未·五十六岁
    扬州高旻寺住持月朗到九华,称今年高旻有朱施主法事,连旧日四七,共打十二个七。赤山法老人已回寺,仰诸位护持常住,都请回山,将届期,众推予先下山,至大通荻港后,又沿江行,遇水涨,欲渡;舟子索钱六枚,予不名一钱,舟人迳鼓棹去。又行,忽失足堕水,浮沉一昼夜,流至采石矶附近,渔者网得之,唤宝积寺僧认之;僧固赤山同住者,惊曰:“此德清师也。”畀至寺,救苏,时六月二十八日也。然口、鼻、大小便诸孔流血,居数日,迳赴高旻。知事僧见容瘁,问:“有病否?”曰:“无。”乃谒月朗和尚,询山中事后,即请代职,予不允,又不言堕水事,只求在堂中打七。高旻家风严峻,如请职事拒不就者,视为慢众。于是表堂,打香板,予顺受不语,而病益加剧,血流不止,且小便滴精,以死为待。在禅堂中昼夜精勤,澄清一念,不知身是何物。经二十余日,众病顿愈,旋采石矶住持德岸送衣物来供,见容光焕发,大欣慰。乃举予堕水事告众,皆钦叹。禅堂内职不令予轮值,得便修行,从此万念顿息,工夫“落堂”,昼夜如一,行动如飞。一夕,夜放晚香时,开目一看,忽见大光明如同白昼,内外洞澈,隔垣见香灯师小解,又见西单师在圊中,远及河中行船,两岸树木种种色色,悉皆了见,是时才鸣三板耳。翌日,询问香灯及西单,果然。予知是境,不以为异。至腊月八七,第三晚。六枝香开静时,护七例冲开水,溅予手上,茶杯堕地,一声破碎,顿断疑根,庆快平生,如从梦醒。自念出家漂泊数十年,于黄河茅棚,被个俗汉一问,不知水是什么。若果当时踏翻锅灶,看文吉有何言语?此次若不堕水大病,若不遇顺摄逆摄,知识教化,几乎错过一生,哪有今朝?因述偈曰:
杯子扑落地,响声明沥沥;
虚空粉碎也,狂心当下息。
 
又 偈
烫着手,打碎杯,家破人亡语难开;
春到花香处处秀,山河大地是如来。
  [是年大事]   《马关条约》成。割台湾辽东半岛给日本。俄德法劝日本归还辽东半岛。
一八九六年·光绪二十二年·丙申·五十七岁
    夏,至镇江金山寺过戒期,大定老和尚留住过冬。
一八九七年·光绪二十三年·丁酉·五十八岁
    由金山往朝狼山,礼大势至菩萨回,被道明和尚请到扬州,助理重宁寺。四月通智法师在焦山讲《楞严经》,听众千人,命予讲偏座。讲经毕,别众下山。
    予以生而无母,未见慈容,仅于在家时睹真仪耳,每思之,辄觉心痛。夙愿往阿育王寺,礼舍利,燃指供佛,超度慈亲,遂往宁波。时幻人法师,及寄禅和尚(八指头陀)等维护天童,海岸和尚修《育王山志》,俱邀予助,予以有愿而来也,悉婉谢之。
    拜舍利,每日从三板起,至晚间开大静,除殿堂外,不用蒲团,展大具,每日定三千拜。忽一夜在禅坐中,似梦非梦,见空中金龙一条,飞落舍利殿前天池内,长数丈,金光晃耀,予骑上龙脊,即腾空至一处,山水秀丽,花木清幽,楼阁宫殿,庄严奇妙。见母在楼阁上瞻眺,予即大叫母亲,请你骑上龙来到西方去。龙即下降,梦即惊醒,觉得身心清爽,境界憭然。平生梦母,只此一次。
    从此每有人睹舍利,皆参加;众说非一,予观多次。初见大如绿豆,紫黑色,至十月半两藏拜完,再看,大亦如前,己变为赤珠有光。再拜,急于求验,遍身酸痛,看舍利大逾黄豆,色黄白各半,至此确信舍利之因根境而示现也;急于求验,增加礼拜,至十一月初大病顿发,全不能拜,病近沉重,进如意寮,服药罔效,卧不能坐。此时承显亲首座,宗亮监院与卢姑娘等,多方施救,费财费力,终不见效。众皆以为世缘尽矣,予亦听之,第以燃指不成,心生焦虑。
    至十六日,有八人入寮视予,皆为燃指来者,以为予病尚不重而求伴也。予闻之,知明日为燃指期,坚请参加,首座等皆不赞许,恐危险,予不觉泪如泉涌,曰:“生死谁能免者,我欲报母恩,发愿燃指,倘因病中止,生亦何益?愿以死为休矣!”宗亮监院(时年只二十一岁),闻之,亦流泪曰:“你不要烦恼,我助你成就,明日斋归我请,我先为你布置。”予合掌谢之。
    十七早,宗亮请他师弟宗信帮燃,数人轮流扶上大殿礼佛,经种种仪节礼诵,及大众念忏悔文。予一心念佛,超度慈母。初尚觉痛苦,继而心渐清定,终而智觉朗然。念至“法界藏身阿弥陀佛”,予全身八万四千毛孔,一齐竖起。指已燃毕,予自起立礼佛,不用人扶,此时不知自己之有病也。于是步行酬谢大众,回寮,咸叹希有。即日迁出如意寮,翌日入盐水泡一天,亦未流血,不数日肤肉完复,渐渐恢复礼拜,留住阿育王寺过年。
附注
    寺原名阿育王,后改为广利,在宁波鄞县南乡四十里鄮山。昔佛灭度百年后,中天竺阿育王治国,将佛舍利八万四千,藏之宝塔,役使鬼神,分置地中,东震旦国有十九处,次第出现。如五台育王是也。五台閟于大塔中不易见,育王于晋武帝太康三年,慧达礼拜请求,乃从地涌出,遂建寺藏于石塔中。塔门常锁,有欲观舍利者,先通知塔主。殿中礼佛,跪殿外阶沿,凡欲睹者,依次而跪。塔主请塔出,塔高一尺四寸,周围亦只尺余,塔之中级内空,中悬一实心钟,有一针,舍利附于针端,观者大小多少动定不一。平常有见一粒或三四粒者,青黄赤白各异,有见莲花及佛像者为胜缘。明万历间,吏部尚书陆光祖,与亲友来参,初如小豆,次如大豆,次如枣,次大如瓜,更大如车轮,光明朗耀。心目清凉。时舍利殿坏,陆重修之,庄严至今。如来大慈。留此法身真体,使后世众生,生正信心也。
  [是年大事]   德租胶州湾。朝鲜王称大汉皇帝。
一八九八年·光绪二十四年·戊戌·五十九岁
    春初在阿育王寺,因宁波七塔寺铸大钟,归依老和尚、本来和尚,请默庵法师讲《法华经》,来阿育王寺,请予附讲,遂往宁波七塔寺。经毕,往宜兴铜棺山,结茅蓬过年。
  [是年大事]   戊戌政变。俄租旅顺大连。英租威海卫。
一八九九年·光绪二十五年·己亥·六十岁
    结森、宝林二上人,邀赴丹阳,重修仙台观,在此过夏。七月至句容,赤山法忍和尚付茅蓬,过冬。
  [是年大事]法租广州湾。英租九龙半岛。

清凉界主人 发表于 2005-6-21 20:57

虚云和尚自述年谱

八十一——一百岁
(一九二○——一九三九年)
 
一九二○年·民国九年·庚申·八十一岁
  春,唐督仍请建水陆道场,毕,继续讲经。昆明西山华亭寺,古刹也,其地风景至佳,寺僧不能住持,日益荒废,近且欲售与西人作俱乐部,地方政府批准矣。予惜之,言于唐,请其保存名胜,唐纳予言,暗与王九龄、张拙仙诸公议定,设斋敬邀,袖出红帖,请住华亭寺而重兴之,三请受帖。唐于冬暮。离任赴港。
编者按
  师在滇先中兴鸡足山、西竺寺、迎祥寺,后奉敕住持护国祝圣禅寺,后建昆明胜因寺,碧鸡山靖园云栖禅寺、松隐寺等。
附记
  是年秋,滇军将领顾品珍等谋倒唐继尧,夺滇政。唐尚有劲旅二十余团,拟备战,以敬信师故。夜深屏侍从,诣寺请师决大计。师曰:“公得滇民心,未尽得将士心,倘事兵戈,恐成两败,而他种势力,将及滇矣。不如因势利导,去虚名而存实力,以俟异日之缘。”唐以为然,即称假,让位于顾品珍,以腊月三十日夜往安南,转香港。此事师于所述年谱,不载其详,编者于前十年侍坐时,师曾谈及,附记于此。
    是年张拙仙居士以雌雄二鹅,送至昆明云栖寺放生,请说归依。于时二鹅均俯首静听,至说戒毕,举首似喜状。自此起常随人上殿,人念诵,鹅即视听,人绕佛,鹅随绕佛,久而不异,人皆喜之。经三年,一日,雌鹅于大殿门前旋行三转,举首望佛,蜕去,毛形不萎,盛以木盒。葬之,其雄鹅鸣声不止,意如恋慕,越数日不浴不食,亦于殿前站立观佛,张翅一扇化去,仍以小棺殓之。二鹅共造一冢,张为文记之。
云 栖 双 鹅 往 生 记
  一切众生皆有佛性,皆堪作佛,只以迷背本性,起惑造业,受生于善恶道中,三界轮回,无有尽时。吾辈幸生人道,与一切异类众生,原属平等,固不可以形躯各异,而藐视者也。如鹅口不食荤,行有行列,又不二配,莲池大师称为道人,亦异常鸟焉。予素有右军癖,畜白鹅,而苦无地,乃送往云栖寺为长生鹅。寺有放生鸡,多为鼪鼯窃食,得鹅夜惊,鼠窃渐少。寺门外放生池成,予见双鹅日戏清水,暮守三门,以为得其所矣。今夏至寺不见鹅,乃问云公。老人言居士放生,功德不可思议也。上月每早晚课时,常见双鹅卓立殿门,引颈观佛,目不暂瞬,闻僧念佛,则振翅高鸣,似欢喜意。一日,其雌长鸣数声而瞑,寺众取而瘗之寺外,雄者数日不食,亦不入池戏水,鸣声哀怨,随处寻觅,状甚悲苦,仍日至殿,如前观佛,维那师赌其悴而不怿,乃鸣磬告曰:“尔失伴甚苦,既知观佛,当念阿弥陀佛,求生极乐,不要恋此苦恼之身,大众助尔念南无阿弥陀佛,尔其存想心听。”每一击磬,一声佛号,约数十声,曲颈作拜佛式,遂起旋绕三匝,振翅一拍,敛翼委足,奄然而逝。此鹅以何因缘,脱幻躯于刹那,了生死于一念,不愧道人之名,此岂可以凡禽视之耶?是则报得人身,得闻佛乘,并信知有净土法门,数年念佛,光阴虚度,到临命终,能保其心不颠倒,意不贪恋,一念功成,往生西方者,尚不易得,况此鹅无鹦鹉能言之舌,不知其平日心能念佛与否?雌鹅之逝,众不觉其异,雄鹅闻念佛数十声,遂旋绕三匝,拍翅安足而绝,可知其到寺三年,早暮闻经声佛号,必已启发甚灵觉,故一月余,引颈观佛,以一心切想观像成就,佛力加被,乃有此解脱。予愧不如此鸟,不敢默然,爰书于石,以劝来者。偈云:
  众生悉有如来藏,云何异类各殊形,起惑造业迷本性,故有无边诸众生;
  佛知心佛众生一,无二别故以普渡,法界众生预为盟,乘此愿轮成正觉;
  直教凡圣一道行,阿弥陀佛大愿船,蜎飞蠕动俱来乘,予闻阿东鹦鹉鸟;
  阐发信深愿弥精,予放双鹅无别意,不忍视鹅遭割烹,送之长养云栖寺;
  朝夕得闻梵呗声,雄雌两两升佛殿,亦闻佛号也听经,引领瞻仰世尊相;
  目不暂瞬输丹诚,一朝雌鹅倏然逝,雄者绝食常哀鸣,凄凉宛转寻不得;
  别偶岂复浮青萍,冲雨望云徒延悼,强振弱羽入丹庭,更闻善师教念佛,
  西方极乐是归程,曲颈礼佛绕三匝,拍翅委足目遂瞑,刹那解脱凡鸟躯;
  一念顿超何其灵,想已化生安养土,具诸相好与通明,亲受弥陀及海众;
  现在分证无量光寿 将来究竟圆证无量光寿之洪名!
佛历二千九百五十年岁在庚申冬至后三日宏西居士张璞撰书
  [是年大事]   七月直皖战争起,皖败。
一九二一年·民国十年·辛酉·八十二岁
  春,顾品珍督滇。二月起天雨不息,城内可行舟。每日在城楼放大炮轰天,欲去阴霾,无效。至七月后,又旱数月。至冬月,河内扬尘,水旱情形,向为滇省所未见也。秋间热毒蒸腾,喉疫大作,死人数千。时予初住华亭寺(后改云栖寺),与具行上人同住,遭此凶岁,诸事暂缓进行。一日早同进城,午后回山,中途树下憩凉,拾一包裹,开视,内有金玉钏、金钗、环表等物,及滇币八千元,法国币万余元。视毕,复裹之,俟人来。日将暮,以离寺尚远,将物带走,俟明日再来,登报寻失主。将到山下,渡海时忽见一女子跳下海,急趋救之,且浮沉矣。即跳下海救之,女不肯,力牵之上岸。女寻死,强伴之至寺,已入夜矣。令她换衣,与之食不食,慰劝久之。自言姓朱,长沙人,生长云南,年十八岁,父在城内福春街开药行,只生我一人,因孙师长到家求婚,自称未娶者,父母信之,过门后,知有元配,悉受骗,奈何而已。元室凶恶,屡遭毒打,翁姑屡调解不开。父母又畏孙师长势,至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因此带了多少资财逃出,欲往鸡足山投虚云和尚出家,以不识道途,走了两天,在途惊有追人,又把包裹丢失,今则非死不可。予询其失物相符,乃慰藉之,且令法师说以归佛大意。翌日通知朱、孙两家翁姑夫嫡,父母亲戚,两家来数十人,在寺议论解释。予又为之说法,其夫及大妇,跪在佛前,立誓忏悔前非,相抱而哭,来者皆动容。在寺住三日,男女老少数十人,发心归依,受戒而去。
一九二二年·民国十一年·壬戌·八十三岁
  是年起重建华亭寺(云栖)。昆明湖西岸,有碧鸡山,因阿育王第二太子至此,见碧凤一群,乃居此修炼成道,号碧鸡神,以是名山。诸峰如屏。曰华亭寺。元时有玄峰禅师得法于西天目中峰本国师座下,来此开山,名圆觉。后人以山为名,遂改名华亭。前年几售与外人,予言于唐督,乃赎回,请予住持,动工重建,于土中掘出古碑,有“云栖”二字题识,年代已湮灭矣,后将此石嵌于海会塔上。
    陈太史筱甫,将自己花园送与农林学校,取回胜因寺地址,改作云栖寺下院,建殿堂寮房,又修太华寺、松隐寺,在山下新建招提寺,改村名为招提村。在后山采木料于深林中,检一遗包袱,内有金银币等值二十余万元,送与政府为赈济用。众议谓常住困难,应留常住。予谓佛制,僧人不得拾遗财,今拾之,已属犯戒,归于常住,更为非义。诸公乐捐己财,以种福田则可,僧人无粮募化则可,拾遗归常住,衲不敢也。众称善,遂拨为赈款。
    滇省连年灾旱,人民病苦,喉疫大作,死亡无数,自将领至士民,无不思唐公旧德。群议定,迎唐回任,唐遂回滇督任。诣寺,请予祷雨,设坛三日,雨大降(时不雨巳五月),而喉疫不止。唐曰:“闻雪能止喉病,今暮春矣,何得雪?”予曰:“我为设坛,公竭诚求之。”唐斋戒,予礼诵。越日,雪下盈尺,喉疫顿止,群颂佛法不可思议云。
  [是年大事]   四月奉直两军开战,奉军败,东三省独立。世称为奉直第一次战争。六月,徐世昌去职,黎元洪复任总统。
一九二三年·民国十二年·癸亥·八十四岁
  是年修七众海会塔竣工。当启土建筑时,去土丈余深,发现一棺,上书嘉靖四年藩阳李太夫人。取出化身,面目如生,火中烧出莲花形,送入女居士塔。寺之右侧,有古坟多处,方向不佳,海会既成,普请入塔,中有一坟,有碑记,道光年间,比丘道明,自幼足废,因是父母送之出家,具足后,发心拜《大悲忏》,持观音圣号。一夕,梦观音菩萨,令其入浴,水已具,洗毕,不见菩萨,而两足舒适,早起即能下床,步行如常人,从此智慧日开,因此终身持圣号云云。视其棺上有蚁蚀,作八方小塔,七层,足见该僧之修持也。又挖出罐骨,作黄金色,骨厚寸许,以秤衡其头骨,七斤半,年代不详。
附记
  云南昆明湖西观音山寺,逢年之六月十九日,菩萨成道圣诞,香会兴盛,朝礼者踵相接也。民国十二年,有香客陈小甫者,偕眷属一行十三人赴会,经大观楼搭轮船,众皆登船,陈之幼孙年甫六岁,独叫闹不肯登,若有所惧,陈夫人牵之,亦坚拒不从。陈以爱孙故,无奈全家下船登岸,于哭闹间,船已开出,行约半里,忽见船底向上,倒翻水中,全船人皆溺死。陈归家,问孙何故不登船,孙曰:“吾见船边有一巨人矗立,青面獠牙,手执钢叉,形貌凶恶,以此不敢登。”全家遂免于难。陈笃信佛法,昆明胜因寺基地,为其所舍,外护甚力云。
  [是年大事]   六月,黎元洪被迫去职,曹锟被选为大总统。
一九二四年·民国十三年·甲子·八十五岁
  是年在修理全山祖塔,及七佛塔,共十六座。修全寺佛像,五百罗汉,胜因寺大殿,铸大铜佛三尊,修西方殿,塑三圣像等事。春戒期毕,具行禅人自化,予为文记之。
具行禅人行业自化记
  师名日辩,字具行,会理籍,幼失怙恃,依曾氏姓,继以女配,生二子,家贫苦。余至鸡山,伊全家八人在寺工作。宣统元年己酉岁,运《藏经》回山,传戒,师年二十,领全家八人乞求出家。师是年二十一岁,不识字,耳极聋,貌丑,日种菜苦行,夜礼拜,念观世音菩萨,习坐,间则学课诵,不要人教,自极精勤。民国四年乙卯岁,告假出外参学。至民国九年,余住昆明云栖寺,师回助任种菜职,能上殿课诵,暇则缝剪及造竹器,不辞劳苦,日种菜园,余菜则送人结缘,不蓄余物,口无多语。及在下院胜因寺种菜,见其密行难得,是年戒期,请为尊证,比丘戒毕,即告假往下院。至三月二十九日,午参后,往胜因寺大殿后晒坪内,自取禾秆数把,披袈裟跏趺坐,左手执引磬,右手敲木鱼,面向西念佛,自放火,寺中数十人,无见闻知者。墙外人见内放大火光,进看,不见师。至殿后,见趺坐火灰上不动,衣物如故,惟木鱼磬柄成灰。下人来报,余因初八菩萨戒,不能下山,以书请财政厅长王竹村、水利局长张拙仙,暂代料理。张王见斯奇异,即向唐督说。唐率全家观看,巍然不动,近至身前,取引磬,忽尔全身倒下,成一堆骨灰。感众大生信心。唐提倡由政府为办追悼三日,瞻礼者数万人,唐将引磬作序,永存省图书馆保管。
追悼具行禅人自化身生西记诗二首
  枯肠欲断只呼天,痛惜禅人殒少年,数载名山参谒遍,归来念佛荷锄边;
  助兴梵刹同艰苦,密行功圆上品莲,燃背药王真供养,孔悲频殁尚凄然;
  活到于今心更寒,惟师超逸不相干,人当末劫多缘累,君至临终一火完;
  世念难忘蔬菜熟,西归且向夕阳边,伤心老泪挥无尽,一磬留音示妙缘。
附题具行大师行业自化记
弘西居士
  师名日辩,字具行,盐源人。幼赘曾氏,寄宾川,光绪三十三年到鸡足山祝圣寺做工。宣统三年受云公老和尚教念阿弥陀佛,及观世音菩萨,求生净土法门。师遂屏息诸缘,一心系念,旋出家受具足戒。其妻及弟嫂与其岳母子二侄一,全家八口,同日落发,甚胜因缘也。师旋参四大名山,各丛林执事见师诚笃,欲留住,皆不许。民国九年间,云公重兴华亭山云栖寺,复回滇。适寺残废,随云公精修苦行。公言:“汝尚欲往视尔眷属否?”师曰:“吾不顾他矣。”公又问:“尔将何为?”师云:“极劳瘁事,人不能任者吾任之。”公令住胜因寺下院,凡筑墙、盖房、种树、植菜、挑石、挖土、洒扫、炊灶,工无一刻之暇,念佛亦无一刻之闲也。夜开静,礼《金刚》、《药师》净土诸经,一字一拜,黎明鸣大钟,上殿课诵以为常,未曾寝息。初出家不识字,耳患重听,受戒后求诸师口授,字句以心记,不二年,六时礼诵皆熟,诸经悉能背诵。朝山回,心更开朗。偶自缝衣,或代同参缝补,下一针皆是一句佛号随之。往岁修海会塔,师自担石砌墙,尝语公言,塔成当常守,不意竟符此谶,首先入塔。本年戒期,请师为尊证,上堂,戒徒请开示,师曰:“吾半路出家,一字不识,但知一句阿弥陀佛耳。”于自化前,将所有衣被用物售出,持资赴观音堂设斋供众。众疑不存一物,恐有去意,问师何往,但笑不语。戒期圆满之次日,当夏历三月二十九日午参后,密往殿后自焚。下院诸师不知,日暮寻师不见,寮房关锁,寻至后园,见烟起,始得师焚身处。时师身趺坐于干禾秆上,手执引磬木鱼。寺外人民见内放光,竞进寺内观看,谓是何光?觅师不得,至后园见师端坐火灰上,巍然不动,异香远闻。王竹村居士往觐,形状如生,见此奇异,即白唐帅,率全家参观。木鱼、经架、僧鞋皆已成灰,惟一引磬坠地,叩之,其音清彻,较前尤响。始闻师有焚身之行,必早备柴龛等事,及趋视之,则就地趺坐,取禾秆数捆,遂毕其事。善哉!解脱安祥,独留一磬,其音铿然,其念佛往生净土之瑞相也。其得念佛三昧,必早见佛,预知时至者,故得大喜大舍,圆满檀波罗蜜,具三心而速超上品之行也。以十三年精进密行,一心不乱,临舍身时,从容不迫,一丝不挂,其已破我执,证人空之大阿罗汉欤?抑证无生法忍之法身大士欤?此不可思议之境,非凡眼之所能窥。惜下院当时无人得见得闻师临去时香光妙音诸瑞相也。时丁末法,示现难忍能忍之苦行,学诸佛舍身命、头目、脑髓,经尘沙劫一毫不吝,亦如药王菩萨燃臂供佛,师之本际难以世情测量也。化身之夕,云公如感风寒,周身发热,僧值静明晚课,着师所缝衣,忽大热。是夜闻师耗,咸感其异。次日,省长唐公及王竹村、董雨苍、张拙仙同来观看,莫不欢喜感叹,发菩提心,拟以佛诞胜会日,即代具师作佛事纪念。十二日送入海会塔,从知末法圣贤,随时示现,皆和光混俗,不可以貌取人也,滇中佛法其将大兴乎?吾翘首以祝具师功德,云公兴法,皆不可思议也。师世寿四十九,僧腊十四年。颂曰:
  观身不净谁堪恋,一火焚如意地清,趺坐向西归净土,莲池浴体证无生;
  心垢已除持佛佛,耳根重听自闻闻,可怜世上痴聋辈,空自循声陷苦轮;
  一字不知无碍道,至诚礼诵始通神,大师礼诵得深悟,可谓三藏大明人;
  锄头一下一声佛,衣上一针佛一声,念念念时无所念,西方净土自然成;
  大师本迹难推测,已证人空破我执,身外万缘舍无余,独留引磬音清彻;
    外舍衣衾结众缘,内舍身心供诸佛,是真精进法供养,圆满第一波罗蜜;
  艳称文辈焚身事,焰发虚空五色烟,惜不闻师干草地,声声响处佛声连;
  师应怜我后归迟,送想西方落日垂,瞬到秋成蔬菜熟,有缘来食大师遗。
佛历二千九百五十五年冬至日 宏西居士撰书刻石
附录
重建碧鸡山华亭峰靖国云栖禅寺碑记
张 璞
  昆明城西三十里,有碧鸡山,华亭峰,古寺曰华亭。左枕太华之峰,右带碧鸡之岫,前俯昆池,航船往来如游大圆镜中。东望虹山,一峰独秀,蜿蜒入城;五华瑞云,排空若盖;万木萧森,双塔掩映;其秀拔殆难名状,灵宫梵宇之所寄也固宜。元延佑庚申(一三二○年),有元峰玄通和尚,缚茆栖止。至癸亥(一三二三年)春,募缘檀越,遂成巨刹。继主者,有道圭、大义、奇峰、相成、雪窗、月潭、普照诸师,为明高僧。清初如性空、普解、照环,乾嘉中惟实地、瑞光、妙相、觉贯、本初诸师。精修苦行,自以衣钵之资,垦置湖滨村落庄田数百亩,以维常住;湖光山色,一时龙象固常盛矣。咸同以降,滇中佛法渐衰,末运兵火之余,新学潮流甚激,清净禅林,咸化劫灰;十方香积,阐提侵盗;常住子孙,不闻三学;习染恶俗,殿宇倾颓,钟鱼绝响;刁佃流棍,盘据山庄;林木寺田,尽变民业。呜呼!佛门如此,宁勿大恸。山名华亭,殆自鄯阐古国,俟高氏建楼台华顶,云鹤翔空,取华表鹤归之意,故名华亭。滇志名寺以此,盖沿习称。旧碑玄祖开山,首建大光明殿,中有毗卢佛像,左右列十二圆觉,题额为圆觉。明天顺中相成师主此寺,镇帅沐公都监黎为之城堑,代奏敕赐大圆觉寺,额今尚存。民国九年,虚云禅师,应联帅唐公之聘,由鸡足祝圣寺,飞锡来兹,易名靖国云栖禅寺。师修殿启土丈余,忽得残碑,只余首行。云栖寺住持,隆章、见性、仁山,重修常住碑记,十数字。细察末行年月,惟年上一字为贞字,余皆模糊,或系元贞,为元成宗年号,或在蒙段即有寺,惜志无可考。今改兹名,无心合古,岂宿缘使之然欤。昔中峰国师结庐姑苏幻住厂,赵文敏公书其匾曰栖云,后毁,中峰之孙,作新室于故址,复取旧名,宋文宪公为作栖云寺记,以不忘国师之如幻三昧为报本也。莲池大师,重修杭之云栖禅院记云:“是山常有五色瑞云,时人号为云栖坞吴越钱王,为伏虎禅师建寺,后变为道观,改名栖真;莲池重兴,号古云栖寺,为复古也。”师名此云栖,盖欲引导缁素,远绍中峰如幻之禅,而近以提莲池净土之教也;且暗与古合,事故有适然者。云南固以常现彩云,得名华亭,当元峰未来之前,常现云瑞,及元峰修寺迎佛时,又现祥云如宝盖,至正元中书省平章事卜颜随喜洪护,又感云瑞。兹之命名,亦可记之,报本也,复古也;师乘戒俱急,说法契机,遇请法者,皆以深信因果,念阿弥陀佛,谆谆告语,师固与中峰深妙禅心,莲池广大悲愿者同,安知此之云栖,当来不与杭之云栖、苏之栖云齐名乎?师初到寺,见山形甚佳,而殿门方向建设不当,祖脉靠山不正,三门外右方依洼空缺,北风所劫,护山则右高左卑,形家谓白虎旺、青龙弱者,门前正支平岗,本开拓而以为诸祖塔墓,丰碑林立,颇不雅观,亦失大体;本寺倏兴倏废,法道所凋零之大因也。故培修山形以改向,认靠山为本;先迁祖塔于寺东,移天王殿向前,佛殿、法堂、僧寮陆续更动,门外凿放生池,池外安七佛宝塔,略仿天童之则,左右前后山脉回互,风气始完;此师入山初步办法也。师来此穷僻之区,当法道未盛之时,逐日亲督工作,惨澹经营,用度浩繁,初出借贷,艰苦备尝,劳怨不辞,三年以来,收赎已失山场林木,各村庄田百余亩,而魔风大作,谣诼繁兴,不过少数断善根者,以侵吞常住,盗僧祇物惯技,且假开办教育实业,诸挂名新政,而益肆攘夺,缠讼经年,迄无了结。憨山大师,中兴曹溪道场,一肩担荷,诸务就绪,而魔子偏与为难,经两年缠讼,及心迹大白,而师缘尽矣。遂复游南岳、匡庐,师处此又似之。末法固有障难如此者,不一而足。佛法外护,必付之国王宰官长者,盖不假大势力人,行难忍佛事,欲佛化之普及不易也,须达布金,徒怀古迹,洛阳创寺,梦感圣君,东林莲宗远祖,集贤百廿三人,假剌史桓伊之营助;天台智者圣师,建寺三十六所,赖陈隋诸帝之布施,宗风洋溢,南北历代名山大刹,棋布星罗,无非大心檀越之所建立。明初天界觉原禅师主蒋山,太祖以已隶军籍之田而归之寺,为保护本山林,竟封剑授师曰:“敢有盗伐者斩。”此可见护法之大者。师初礼迦叶,发愿启鸡足山十方丛林,为滇省倡。不数年,成护国祝圣禅寺,费卅余万金。光绪年间,入都请《藏经》,钦赐龙藏,奉旨还山。今重修靖国云栖禅寺,必须巨款,亦可不数年而满愿。联帅唐公,固护国靖国,屡建殊勋,福被苍生者。师适应唐公之聘,两丛林之名,又不约而合;师之功成与否,吾可以唐公之功成而卜之。师与唐公亦如智者圣师云:“吾与晋王宿有深缘耳。”工成而嘱璞为记,璞不敢辞,略记师行业以表般若之胜因,启众生之正信也。师舍世荣,弱冠出家,长途步礼,入清凉而礼文殊,燃指报恩,拜育王而感舍利。结茅阴岭,埋雪窖中者数年,参叩高旻,沉大江流者积日。日惟一食,岁止一衣,最初志愿,固已超然利养名闻之外矣。终南悟道之后,其余力以庄严塔庙,欲度众生为迁善远恶之归,收赎已失香火之供,以期不错因果,无极愚迷于泥犁耳。或者不知,而委为人天有漏之因,乌乎可哉!乌乎可哉!不避猥琐,摛词以记。
民国十三年甲子之岁 云栖寺两序大众立石
  [是年大事]   一月,***宣言以党治国。五月,黄埔军校开学。十月,江浙战争及奉直第二次战争起,十一月,曹锟退职,段祺瑞任临时执政,孙中山先生入京。
一九二五年·民国十四年·乙丑·八十六岁
  春,戒后,在寺讲经。经毕,于禅堂起长七。
    寺地山场,范围甚广,丛林过密,计当须去若干。唤村中人来,指定区域种类,令与共采,各得其半,村人大喜。是年滇省政府改委员制,唐退隐。时留山中。
  [是年大事]   三月,孙中山逝世于北京。七月,国民政府在广州成立。
一九二六年·民国十五年·丙寅·八十七岁
  近年滇中多事,兵住民房,已不相安,秋收稻熟,民不敢收,畏兵也。予往军部商,得其允许,如有僧人领导农民收谷者,兵不许阻。因是数千乡人,共来寺住,始则同食干饭,继则粥,粥尽则同食糠、饮水。乡民见僧伽同甘苦如是,为之下泪。及军事略定,农民乃得返居,此后共同维护寺庙,皆出至诚。
    予住持云栖后,逢年皆传戒讲经坐香。今岁戒期中殿前枯梅开白莲数十朵。于前后菜园,所有青菜尽放青莲花,每花中心如一立佛像,事属稀有。张拙仙撰《云栖菜梅记瑞》,镌于石。
云栖菜梅记瑞
  云栖禅寺,丙寅暮春,时值戒期,十方缁素云集,大德阿阇黎正登千花台,代佛宣扬菩萨心地戒本。殿前老梅枯枝,忽生白莲花数十朵,大如盂,微妙香洁,须如张宝盖,众惊其异,更看园中,青菜甲涌青莲萼,现立佛,前后园菜数遍,一花一如来,疑亲赌庐舍那本身,方坐莲花台;周匝千华上,复现千释迦,一切大众,如亲到莲花藏海,供养承事。噫!此殊特瑞应,得未曾有。云栖法道,可卜重兴。当来一切圣凡,宏扬净业,径登九品莲台者,亦当如今日所现之佛耳。我闻高僧说法,天雨宝花,孝子讽经,枯兰复茂,其灵感瑞应,不一而足,然亦似优昙花,数千年一现尔。云公和尚,阐教滇中,重兴古刹,教令众生远恶迁善,教令众生受佛法斋,教令众生伐烦恼薪,教令众生种菩提芽,教令众生持妙莲经,教令众生行普贤愿,教令众生证涅槃果。以此广大菩提心,恒顺众生。故上感十方诸佛菩萨,时时护念,证明行愿,速即成就,并感释梵诸天,互相传报。赞叹希有,乃遣主林神示现瑞相。我见如是,乃为之记。已今当来,普愿法界众生,同证普现色身三昧,乃至心同佛心,悟佛知见,入水月道场,行空花佛事而已。净业学人宏西,欲重宣此义,敬礼十方三宝,而说偈言:
  我闻妙莲华中王,一华复具一切华,大千世界微尘莲,重重主伴为眷属;
  又以一华摄一切,多华余花成伴义,故知青菜即莲花,枯梅何非莲眷属;
  随机出现净妙花,施戒为种安忍土,精进初生菩提芽,定枝慧蕊为繁荣;
  方便愿力勤培护,以大悲水润其根,如是乃为无漏花,无忧不成智慧果;
  云公诵戒霈法雨,增长众生道树芽,一切如来与菩萨,十方云集来证明;
  护法诸天叹希有,知主林神来现瑞,枯梅已老半心空,空心涌出妙莲花;
  花如宝台须如盖,似现西方宝莲座,园中青菜苦心中,遍心又涌青莲台;
  花中更有立化佛,宛尔接引阿弥陀,一花中有一如来,一一晶莹如青玉;
  我闻供养花为最,况以莲花供诸佛,供花来报感生圣,况复神栖净土莲;
  莲花出泥不染尘,表佛出世无染故,僧伽莲社常种莲,以修净行无垢故;
  愿诸见闻随喜者,同发无上菩提心,心如莲花不著水,亦如春生枯木枝;
  心花开敷如此莲,乃知心同诸佛心,普愿法界诸众生,同种自心九品莲。
又诗一首
  华亭千岁劫如灰,云瑞重逢五色开,苦菜遍呈青玉佛,枯梅欣涌白莲台; 
  法筵优钵诸天雨,道树菩提自性栽,正听阇黎宣戒本,一花复现一如来。
佛历二千九百五十五年立冬日 宏西撰并书
  [是年大事]   七月,蒋中正就任国民革命军总司令,统兵北伐。九月占武昌,十一月占九江,十二月国民政府北迁武汉。
一九二七年·民国十六年·丁卯·八十八岁
  是年仍在寺传戒,讲经,坐禅,及加建各殿宇房舍未竟之工,又建幽冥大钟楼。
  [是年大事]   四月国民政府建都南京,六月张作霖在北京称大元帅。十二月国民政府与苏联绝交。
一九二八年·民国十七年·戊辰·八十九岁
  为募圣像款,与王九龄(宽禅)居士同行,至香港。时陈真如(铭枢)主粤政,派员接至广州,住颐养院,同游白云山能仁寺。陈拟请予住曹溪南华,却之,至厦门,转福州,回鼓山讲经。毕,赴阿育王寺,拜舍利,再朝普陀,文质和尚陪至沪,住香山庵龙光寺。秋末,鼓山达公和尚圆寂,派人到沪商事,以岁逼除,在沪过年。
  [是年大事]   六月张作霖返奉天,中途被炸死。十二月东三省易帜,国民政府统一中国。
一九二九年·民国十八年·己巳·九十岁
  正月由沪回鼓山,海军部长兼闽主席杨幼京(树庄)、前主席方声涛,率官绅留予住持鼓山。予以薙染初地,缅怀祖德,义不可辞也,遂就任。
附记
  一、予于就任后,忽忆得一事。同治年间,鼓山监院某,向住福州关帝庙,与僧妙来最相契,时在鼓山充饭头。某年六月间,将回关帝庙,以住房钥匙托妙来代管。数日后,妙来夜梦监院来告曰:“予亏累常住款物,请将予房中物变卖代为填还。”言讫,凄然而去。次日下午,大众于寺前见监院归来,黄袍僧鞋,俨然如往日无异。其寮房原在佛殿东侧,今见其进寺后,迳向殿西而入,久不出。众异趋视,见牛栏中生一小牛,黄色可爱,小牛见妙来,忽跃奔其前,衔其衣襟,直引向监院寮。众咸疑异,遂差人往关帝庙探视,则监院果于是日亡矣,乃确知其变牛再来偿债者,人向之呼“当家”,则似解语,俯首作愧戚状,可不慎欤。
    二、光绪年间,宝华山副寺某,死后,寺中牝马生子,甫出胎,即跑进副寺生前寮房,踊身上床,向墙壁撞啮不已。众异发壁,见洞内藏有银八两,乃知马是副寺后身,称其名则点首以应。迨长大,自知勤苦,为众马首领,常率众马赴句容、南京等处各栈房驮运粮物,所经道路,自然熟习,不须人照管。人皆称为“马副寺”云。
一九三○年·民国十九年·庚午·九十一岁
  在鼓山一年后,诸事整理,略为就绪。春戒期,请文质和尚为羯磨,正月为众讲《梵网经》。方丈丹墀旧有凤尾铁树二株,古德相传,一为闽王手植,一为圣箭祖师手植,皆唐代物,千年矣。此种植物最难长,最耐久,每年长一二叶耳,今二树各寻丈,向未开花,相传千年始花也。于戒期中,二树忽满开,远近来观,络绎于道。文质和尚且为小文记之。
附文(图略)
  庚午春,值虚云兄主持石鼓,传授戒法,余以随喜之余,航海赴闽,参预盛典。既至,则铁树开花,繁盛无比,花大如盆,须瓣若凤尾,咸以优昙相庆,询诸耆旧,皆唐代物也。其一为闽王手植,一为圣国师手植,迄今千余载。敷此妙华,实为希有。爰邀虚兄摄影留征,用志涌泉瑞应焉。
文质   谨识
予亦赘以偈云
  优昙钵罗非凡品,随佛示应现金花,世间彩凤称祥瑞,现则吉祥喜可嘉;
  兹山丈室两铁树,人言此卉向无葩,定是主林神拥护,故将仁寿放流霞!
    秋,九月回滇,与文质和尚同行,将云栖寺交与定安和尚,请文质和尚在云栖传戒。各官绅及乡村人民坚留,婉谢至情,乃先别文老。回闽起程之日,数十里乡村,设桌饯行,香花夹道,惟有惭感耳。
  [是年大事]十一月中国关税自主。
一九三一年·民国二十年·辛未·九十二岁
  是年仍在鼓山重理山中事务,传戒讲经,办戒律学院,建平楚庵、西林庵、云卧庵等院宇。
  [是年大事]   九月十八日日军突占沈阳,夺东三省。
一九三二年·民国二十一年·壬申·九十三岁
  是年春鼓山戒期,忽来一老者,须发皓雪,容貌清奇,直入方丈室,跪予前求戒,问其姓名,曰姓杨,闽南台桥人。有一新戒名妙宗,亦南台人,未曾见过此老者。至菩萨戒毕,给牒后不见踪迹。迨妙宗回南台,至龙王庵见坐像,俨然同戒老人也,且戒牒在神像手中。南台轰动,咸称龙王求戒云。又同期有广东老居士,张孝廉玉涛来寺受具戒,年已六十六矣。予请其整理鼓山经藏等事。戒期毕,重请慈舟老法师在法堂讲《四分戒本》,佛学院请心道、印顺两法师为教授。
  [是年大事]   一月日军占锦州。上海方面日军攻闸北,国军抵抗,是为“一二八之役”。三月溥仪在长春就满洲国执政职。
一九三三年·民国二十二年·癸酉·九十四岁
  春戒,请应慈法师讲《梵网经》。一月日军占领山海关,人心思动。十九路军在闽举事,全省寺庙停止留单,独鼓山仍留海单,云水僧人涌集至千五六百众,斋粮事极困,幸尚维持一粥一饭。
    六月,放生园落成。郑琴樵居士送鹅一群来,中有雄鹅特异,权之十六斤余,闻木鱼声则张翅引吭。抱入佛堂,则镇日视佛,经月立化于佛前,不仆。郑居士异之,请以僧例付荼毗。七日举火,无异味,因筑一万牲坑葬之。又于是年修筑放生园成,此地为异牛祠故址。陈太傅宝琛记其事曰:
    虚云方丈,建放生园成,予曰:此异牛祠故址也。忆左文襄公(宗棠)督闽时,有奔牛入署,跪堂下不起,召寺僧奇量,令善畜之。越十八年,督师至闽,遣沈道应奎往视之,已毙矣。追述其归依后异迹,寺僧就其瘗处,立异牛祠焉。今又将五十年,此鼓山放生一故实也,予所亲见者,故及之。
癸酉夏闰五月听水居士陈宝琛记(时年八十有六)
复榜一联曰
诵莲池大师文,与世同修净土忏,
感湘阴相国事,鼓山曾见异牛祠!
附注
  福州鼓山涌泉寺,海内名刹也,历史悠远,殿宇千重,为闽邦第一名胜。以其历史远,而僧习漓;以其风景优,而雅俗混,降及近代,益成为赖佛图生者所归。香客众多,又成为稗贩如来之利薮;受戒后为名字比丘,捐金若干,即尊为首座,坐享尊荣。次者为知客,亦可多润嚫钱,遂至列名首座者百余人,而知客僧亦八九十人矣。此中外丛林所无者,公悲悯之,莫如何也。会政府主席林森,海军总司令杨树庄,闽主席方声涛等回里,思整顿鼓山,非师莫属。前后函电往复多次,始应之。乃于民国十八年己巳某月重回鼓山,除重砌古石渠,营葺院宇诸事外,所注意者,二事。
    一、鼓山经板最多,为海内外所无者。如苏东坡为金山寺所写《楞伽经》,无一懈笔,每字必带笔一二圈,为东坡一生杰作。北宋椠,藏之金山寺,鼓山得初拓本,募精工铸枣梨,与金山本不辨。其余明代所椠各经,亦至丰富,积于经坊败架若干岁矣。时粤东有老居士名张寿波者,从公薙染,公即以整理经板事属之。三年乃编补就绪,著有鼓山经藏目录记,及整理经过,千百部精妙经板,赖以保存,又刊《星灯集》、《鼓山宗谱》、《历代祖像》等。
    附观本法师事略
    师俗姓张,名寿波,号玉涛,广东香山县人。家富有,中式光绪十七年辛卯乡试第七名举人,年才二十四耳。少年科第,籍甚声华,讲求维新,东渡日本,为横滨大同学校校长多年。壮岁知有出世事,深研佛典,即以其丰裕家产,改为功德林。民国九年,遣其独子依微军老和尚薙度,未几卒。师以母老,不欲远离。至民国十九年庚午,太夫人弃养,师遂出家,赴鼓山依云公受具,法名明一,号观本,年六十六矣。请曰:“弟子己事未明,不能放下,乞开示。”云公曰:“我平时教人放下,但是教你不要放下,且要挑起来。你本是富贵中人,已舍弃了,有一独子,早令出家,死了。家财尽舍作佛事了。你今日又舍身出家了。已经一切放下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你要挑起来,乃能担荷如来大事啊。”师泣涕受教。云公遂以整编《鼓山宗图》,及经板事属之。鼓山晚代祖师传记,多为旧藏本所无,而《新续藏》所有。赴沪上,晤岑学吕,访《新续藏》。岑转语叶恭绰。叶曰:“《续藏》千卷,十余箱,才寄到两月,尚未启。如云公需此,举以赠之。”师得此,乃为鼓山增补各祖师传记。迨云公赴南华,师为首座,助力甚多。至民国三十四年抗战胜利,云公嘱师回粤,拟接住持六榕。师病不起,至腊月初六日西归,世寿七十八,僧腊十六,前后男女弟子归依者万人,执绋者道为之塞,荼毗得舍利无数,著述甚富,有《香光阁集》二十卷待刊。(详下三十五年附录师事略)
    二、鼓山习气浓厚,经忏事繁,公住持后,除旧布新,首座百余人,悉取消之,仅用知客僧八人,前日禅堂只坐三枝香,公增为十四枝。一切规模,取法金山寺,故诸方老参云集。礼请金山霞后堂为首座兼主持禅堂,请苏州灵岩慈舟法师主律院。慈法师深究律宗,宏扬净土,皆巍然法门龙象也。又创办佛学社,以造就年轻学子。旧日寺中经忏,每于佛殿中建台,以壮观瞻。俗乐与梵音杂奏,白衣偕缁衲同嬉,师以佛殿建台违制,俗乐非古乱声,悉禁革之。而世俗斋主好外观者,以为不闹热也,往往去之他,僧中多不乐。师独喜曰:“今而后乃得谓清净佛土矣。”住持数年,成就僧伽至众,门风重肃,海内知识,以鼓山与金山高旻鼎立而三。九十老翁,其毅力有如此者。
 
虚云大师在鼓山
月 耀
    (编者按:此稿系老和尚一九五二年莅沪时作,因系鼓山事迹,故附编于此)
  福建福州的鼓山,在社会历史上,是以名胜风景著称的。而在佛教的地位上,尤其禅宗历史上,因累朝以来,都有大德高僧,是颇负盛名的。尤以唐朝的神晏国师为最盛。明清以来,亦不乏人。像永觉元贤为霖道霈禅师等,都算难得的宗匠。所谓名山多高僧,真实不错。
    在一九二九年的时代,鼓山完全变了。从十方所有变成子孙,由盛旺变为衰败,适闽省秉政者,先后系杨树庄、方声涛二氏(二氏俱虚老归依弟子),见此情况,大不满意,乃联合佛教界中较为开明的四众人士,从云南的鸡足山,请到虚公,主持鼓山,做整理和复兴的工作。
    鼓山离福州省城,约有三十里,山下到山上,以涌泉寺为止,约有十里高,都是石级的宽敞大道。当虚老上山时,从山下排列到山上来欢迎的善男信女,莫不以香花迎接,有的还跪倒下拜,足见感化人的力量,是多么深厚啊。
    虚老既主鼓山,第一步便是寺制的改革。首先,不许任何人在寺内私收徒众,次则取消小锅饭菜,改为一律平等的大锅食。最后,较为繁重的,就是把许许多多无所谓的首座当家,大都减掉了,只令存在一二个。七八十位知客也取消了,只许存在五个到八个。其他如书记等,无不量才用人,取消空名闲职。就这样的三件事,引起一部分寺僧的仇恨,他们联合起来以乱作胡为的行动,来反抗虚老,破坏寺内秩序,继而使不法恶僧,阴谋毒害虚老,并且在一个严寒的深夜,从堆柴的房子里,放起火来,烧了部分房屋。像这般事件,虚老并不向政府告状,但终被闽省当局知道了,派出许多员警上山镇压和保护,当即逮捕了嫌疑僧人十余名,并审问出恶行的原故。慈和的虚老,不仅不愿政府加罪他们,反而向政府请释,更显出他老人家的伟大。
    第二步,是整理道风。鼓山禅的声望,是一向驰名海内的,但在此时的禅堂,已是有名无实了。堂内一二僧人除看管门户外,别无事做,也不上殿,更不坐香。虚公眼见及此,那不痛心?因此,对于修理禅堂,扩充人数,都是不遗余力的。由一二个僧众,住到六七十人,恢复旧有十二枝香的参禅制度,逢冬加香打七。而诸方的禅和子,像由天童、高旻等处航海去参座亲近的,非常众多。禅风之盛,冠及全国。寺中原有念佛堂,经虚老提倡,亦住有三四十众,以念佛为常课,并请慈舟老法师主持之。复鉴于青年僧人很多,为恐少年废学,乃有学戒堂之设,后来改为鼓山佛学院。宗镜、大醒、印顺、心道等法师,先后任教。慈老法师主讲时,改为法界学院。这样,一个鼓山,是具足了整个佛法的体系,它有禅、净、教、律,岂不是完满了吗?但虚老并不以此为足,还设有延寿堂,专供年老无力者,作修养之所,经常派人照应饮食,日以三枝香佛事为恒课。还有如意寮,房间清洁,请有专门医生,施给各种药材。像这样的事,在全国各名山大刹,都是少有的。常住僧众,约三百余人,共同的行持,便是早晚殿堂。虽在炎夏之中,亦未间断。虚老也不缺席,更难见其私造饮食。每年春初,全寺修“忏摩法”,共拜万佛忏,约时半月。春末,传戒一次。夏必讲经,讲者皆是法门有名的应慈、慈舟等法师。
    第三,是房屋的修建,鼓山房屋原来是很整齐的。虚老锐志复兴,故对于整个涌泉寺,莫不加以粉刷、油漆,焕然一新,显得更庄严美丽了。被人放火烧去的房子,亦修复如故。念佛堂、延寿堂、佛学院,都是化了极大的工程改造的。如意寮,是现代化的两层洋楼,可见虚老重视病人的痛苦了。另外,还值得一提的,便是人所不注意的上客堂。原有的上客堂,在一个角落里,房子又小,空气又暗,人所不愿进去的。虚老是行脚僧的老前辈,知道此中情况,因此,把上客堂修建得名副其实,清净庄严如禅堂一般了。不过范围比禅堂小一点。回龙阁,因看管者不慎而毁于火,但不久便修复了,且修造得更坚固美观。
    综上所述,皆系事实。以虚老道德的高深和人格的伟大,是用不着文字来粉饰和宣传的。不过,记者到鼓山,是在虚老之后,离鼓山,是在虚老之先,见闻有限,当然不能把虚老在鼓山的一切,完全记述下来。这只可说是其中的一段。
    我在鼓山亲近虚老,差不多有两年的时光。见其对四众弟子来请益的,不分男女老少,富贵贫贱,无不以平等慈悲的态度,谆谆开导,喜禅者令参禅,念佛者令生净土,学教者令成法师。随机说法,从不自赞毁他,立门户见。他人凡来礼拜者,莫不以“还礼”相接见。除随众于殿堂外,便是专心于禅的修养,经常总是威仪严肃,衣履简朴。房内除一榻、一柜、一桌外。别无他物。
    末后,还有一件事须要说明的,就是铁树开花。鼓山方丈室内,在圣箭堂前,有二株铁树,好多年来都像枯死的样子。自虚老主鼓山后,忽然长出绿叶,开了白花,形状如球。因而,震动了全山,都一致认为祥瑞。铁树开花是否祥瑞的问题,我不敢随便判断。今始记于此,以待考证。
一九五二年十二月廿七日草于上海
  [是年大事]   一月日军攻入山海关,三月占热河进攻华北。
一九三四年·民国二十三年·甲戌·九十五岁
  春,又将鼓山佛学院重新整顿,邀请慈舟老法师主持院务。二月某夕,于趺坐中,似梦非梦之际,见六祖大师至。语曰:“时至矣,汝当回去。”翌日,以告弟子观本曰:“吾世缘其不久乎!昨梦六祖召回去。”观本聊以语相慰。至四月间,一夕三梦六祖催去,予觉甚异。
    未几而粤中礼请电至,予以六祖道场亦有继憨山重修之必要,遂有岭南之行。
    先是李汉魂将军驻兵粤北,目睹南华寺残破,已略事修葺,经始于民国二十二年九月,竣工于二十三年八月。
附录
李汉魂将军重修南华寺记
  释氏之入震旦,始于汉永平千八百余年矣。能师振锡,而南宗称盛;厥后衣钵不传,是南华实集佛教之大成,其声闻宏远,盖有由矣。夫因果之说,圣人不讳,释氏之广大深微,足以赅纳上智,显示诸象,足以警惕下愚。而中土存亡,亦能戒惧身心,旁辅政教,为智者辟禅悦之门,愚者导迁善之径,而其象教越世,开哲学之津涯,尤彰彰也。今大府倡存名胜,向之摧陷廓清者,咸命有司谋所以保存之,著为令。曹溪于南中国为名丛林,顾自唐龙翔而还,代远年湮,虽屡完缮,亦就荒圮。汉魂受命绥靖,典军韶关,治军之余,少得瞻仰。怃然兴重修之愿,爰徵贤达醵赀,逾二万金,且以广州筹备会之推责也,不敢引辞,爰命秘书吴种石董其事,鸠工庀材,简员设计,因其地以结庐筑榭,辟曹溪林营,南华精舍,拓田园五百亩,艺花果千万株,草莱者芟之,剥食者新之,而斯寺以濯以显。经始于民国二十二年九月,越岁八月而工竣,更捐廉奉《大藏经》,复祖殿为藏经阁,造储宝橱庋法物,以永其传。且礼请虚云老和尚来主是寺。于戏!宏宗阐法,非汉魂钝根所敢闻,他日祇园永茂,华实增繁,嘉树成林,民生少补,寓胜残于去杀,期解甲以销兵,庶不负斯举欤!谨以崖略志于石,与事捐助,例得另书。
                                                                  民国二十三年八月
吴川李汉魂记大埔邹   鲁书
  冬,诸护法坚请传戒,殿宇已倾,房屋破坏,只得盖搭葵蓬竹屋以住众,而诸方来客,达数百人。粤韶官绅眷属多来随喜,归依甚众。冬月十七日结坛正殿,入夜说菩萨戒时,虎来归依,众惧,予为其说戒,驯然而去。
附记
  民国二十三年冬,启建道场,四众云集,达官贵人有带兵弁者。某夜入坛时,江孔殷之子叔颖适立藏经楼上,首先发现曹溪门外有两道电光,近视之,虎也。哗然!兵弁正拟发枪,师骤至,止之。虎伏阶下,师为之说三归依,嘱其隐深山,毋伤人,虎三叩首去,回视犹恋恋!以后每年必出巡一二次,山猪野兽绝迹,偶闻虎啸声,师即出,善慰遣之,此老虎归依之异。闻师当时说授三归后,为说偈曰:
    虎识归依佛,正性无两样,人心与畜心,同一光明藏。
  [是年大事]   三月溥仪在长春称帝,僭号大同,旋改康德。
一九三五年·民国二十四年·乙亥·九十六岁
  春,李公汉魂调任东区,兴建乏人相助,事益艰虞。戒期后,应香港东华三院请,赴港建水陆道场,坛设东莲觉苑。事毕,转鼓山,辞职,謮老当家盛慧和尚,继任住持。予即回南华,先培修祖殿,建观音堂,及寮房等工程。冬月,寺后伏虎亭之北,卓锡泉之南,有老柏三株,宋代植也。枯亦数百年矣,冬月忽发新枝,观本首座为长歌记之,岑学吕识碑阴,书丹泐石,植于碑林。
附录
南华枯木吟并序
释观本
  南华祖庭后九龙泉畔,有参天老树三株,其一上段已枯折,其二枒杈摇落,不知几经年月也。鼓山云公老人入主祖席,乙亥冬期传戒,四方来者数百人。自明代憨山清公而后,冷落数百年之祖庭,忽欣欣有朝气,而物感亦于然起变化。冬月寒枝,忽发嫩叶,三株次第向荣。昔闻玄奘三藏,西域取经,灵岩寺之古松,枝枝西向。及归,枝忽东回,门弟子喜曰:教主归矣。乃西迎之,公果还。遂号曰“摩顶松”。今此瑞应,得无类是?因为长歌记之!
    君不见宝林山下九龙泉,流泽涓涓遍大千,曹溪一滴成漪涟!又不见一花五叶无根树,普荫人天春煦妪。葛藤岂落有无句,何来豫章落叶吟。庾信却抱淮南心,不萌之草藏香象,旧处枯椿何所寻!谁知万象森罗中,枯椿向上还有事;从来感应成道交,几微历历不思议。昔闻《大唐西域记》,钵罗山上灰菩提,涅槃佛节叶凋落,一夕新抽还旧荑。无忧王妃曾剪伐,外道异见还灾梨;祠天火焰茁双树,香乳灌溉枝还齐;又闻三十三昼度树,叶黄萎落诸天喜;不久还生如钵花,果上色香更鲜美。《阿含经》说圣弟子,离欲归真亦如此;四禅得果成乐游,枝叶先零差可拟。吾人莫作系驴橛,珊瑚枝枝撑著月;谁知碓嘴已生华,腊月莲花岂不发!灵苗有在当谛观,祖庭杂作等闲看;枯荣两树灼然见,植材记取高安滩。南华老树半心空,寒枝尺百凌苍穹,中有三株生意尽,屹然椔杌将毋同;今冬忽作欣欣意,枝柯萌檗还青葱,如是新条占瑞应,勉哉兰桂当印证;万物一体原同根,集枯集苑何曾定。莫作时人见牡丹,惘然谱作《如梦令》,我今更与蛇添足,觉华遍映尘中镜。未明道眼出家儿,园树生耳还信施,老子堂前双柏枝,得时枯干还离披,岳神得戒尊所师,北岩松柏为东移。儒门孝弟多祥熙,庭槐紫荆犹有知;古云草木有道存,黄花翠竹皆灵源。会心痛领法界性,体用都归不二门;我佛尝说《枯树经》,着眼宗门绝后醒;两般杂糅成一什,解嘲聊作自心铭。憨公没世四百年,南华晻暧草芊芊;而今佛日蒙氾出,又见曹溪大愿船!夹溪桃李酿春风,把舵庆值河上公,西来细认摩顶松。叶叶枝枝今已东;谁欤谁欤枯木众,谁欤谁欤云中龙;谁欤谁欤起吾宗,梅开一铺真功德,冷香和月一声钟!
附记
  是年夏,广东韶州洪水为灾,夜间水涨,波涛汹涌,平地村舍皆淹没。马坝有乡户云姓者,一家十五人,其屋正当滔天洪水中,家有幼童年方四岁,忽脱口称念观世音菩萨圣号。家人闻之,亦随之疾声大呼观音菩萨救命。其屋舍不觉浮水面,如行船然,洪流中忽阻于一大树间,家人皆攀登树上,而屋立即沉没矣。水退后,全家诣南华寺敬香礼谢,向余亲述其事焉。
一九三六年·民国二十五年·丙子·九十七岁
  春,传戒。修理各殿宇事,陆续有成。国府主席林公子超、居院长正、蒋公中正等,前后来南华。林、居二公助重建大殿,蒋公助重凿新河,然不烦人力,有助其成者,亦护法之力也。
附录一
白狐事记
释观本
  民国二十五年丙子,南华放春期戒坛。三坛毕,将解界,曹溪驻防军第十六团团长林国赓来见。携一槛,中有物,白质黑章,毛甚泽,喙突尾修,盖狐也。团长曰:“此物来历颇奇,初于广州白云山为猎者所获,或曰广州拆城,开马路,从城垣逸出,被获。吾友某甲以四十元得之。初拟作补品烹之,以快朵颐。以其目灼灼有光,且解人意,不忍宰,囚而置于广州动物公园中。甲旋以事系缧绁,非其罪也,顾案久不决,会有为扶鸾者,甲妇欲叩吉凶,及坛未言而乩动,所示恰中其隐,判是囚狐之报,并示南华寺现有高僧主化,宜速将狐送往放生,讼事可解。妇骇,设法赎狐。甲固与林团长善,林适返韶关团部,故托之带送到寺云。”住持云公闻而纳之,乃为狐说三归五戒法,纵之后山林麓,每归就寺求食,僧饲之,自受戒法,即不食肉。喜果饵,修寺工匠,戏以肉块搀果与食,狐觉哇之,奋前爪践擦数四,怒目睨匠,若怼其相欺者,遂窜去,数日不返。一日为乡人所逐,猱升十丈许之树巅,抱枝长嗥,沙弥白方丈。云公出而展望,一见老和尚即趋而下,跃揽衣袂,若驯犬之见主,乃携之归。恐受猎者侦伺,为所获,乃设柙以畜之,间或纵之出,则盘桓寺中,不复栖林薄。一日蒋公忽莅寺,卫弁十余随行,先不关白。至曹溪门见白狐,弁拟举枪,蒋制止。狐摇首掉尾导蒋前行,至大殿中,即飞跑至方丈,衔公衣下楼,与蒋会晤,具说因缘,均大笑。狐每见云公坐,即伏禅榻上,见公闭目坐久,时捋公须以为戏。公开目视之,辄谓:“汝有灵性,勿野也。”或出山门外与店家小儿女嬉。某年月日,不知如何竟被车辙轹至重伤,匍匐不能起。老和尚视之,犹勉强挣扎,以伤示老人。老人知其不治,愍其痛楚,乃开示之曰:“这个皮袋,无足留恋,汝须放下,忏悔过去宿业,一念之差,堕于异类,复遭恶报,撄此痛苦,此是宿业报满,愿汝一心念佛,速得解脱。”狐似会意,点首者再,呃逆三声而逝,陈尸二日不变。老人忆百丈为野狐下一转语,脱野狐身公案,遂备棺依亡僧例,津送葬于南华山后。乃为铭曰:
  不落不昧,因果抵对;不快漆桶,虚空粉碎;狗子佛性,有无何碍。 
  古路枯椿,苍鹰气概;狐死兔泣,两皆褦襶;异类中行,当观自在。
附录二
灵泉应祷
释惟因
  曹溪四天王岭界内土地,皆属南华寺。历朝王臣护法,近寺不许营坟,而大堪舆家亦认为地已结寺,灵气有主,强瘗骸骨,不利子孙,复坏名胜,势成两害。故寺后来龙,从无卜葬者。年前算溪村某甲,潜在寺后象山营葬,卓锡泉忽然枯竭。事为曲江县长叶震东查悉,勒令移阡,泉涸如故。师以事关全寺饮料,乃临泉默祷,泉水应念复流。按《曹溪通志》第四卷李尚书日宣《卓锡泉来复记》,所记历朝以来,灵泉应祷,事迹甚详。
附记
大雨筑堤
  曹溪河流,本距寺前一百四十丈,年久失修,砂石冲积,水改向北,对寺门直射,此反弓格也。二十五年丙子夏,勘定水线,计挑筑新河,填补旧河。全程八百四十余丈,需用三千工人,所费甚钜。正拟动工,乃于七月二十夜,雷雨大作,终宵如万马奔腾,及晓,水涨堤平,冲开新河,一如所定界线。旧河已为砂石淤塞,且涌起数尺,反成寺前之一字案,此神改河流之异。
  [是年大事]   六月两广组独立军事委员会。七月陈济棠下野还政中央。十二月军事委员长蒋中正被张学良劫持称为“西安事变”。
一九三七年·民国二十六年·丁丑·九十八岁
  春戒后,应穗垣居士林请,赴讲经。时西藏荣增堪布活佛,与罗格更桑等十余人,来归依。佛山诸僧众护法等,请赴佛山为仁寿寺宝塔开光。回南华后,修造各院宇工程。
  [是年大事]   七月七日日军袭芦沟桥,我军退出北平。中日大战爆发。十二月南京沦陷。国民政府宣言迁都重庆。
一九三八年·民国二十七年·戊寅·九十九岁
  春戒后,仍赴穗垣讲经。讲毕,赴香港东莲觉苑建大悲法会,秋后回南华。
附记
  是年夏,予至广州。陈培根居士有新宅一幢,渠任职香港德国洋行,举家住港,宅中仅留司阍一人,乃请余暂居其楼上佛堂。一日,日机数十架,猝来轰炸,左右楼房数十幢,顿成墟烬。死人无数。予住处门窗悉震碎,全宅幸无恙,而予与阍者亦安然无事。事后,报章轰传有许、李二姓者,同事至相得,李某死,遗少妻幼子,许为营葬讫,抚其妻拏如家人,十余年矣。一日,忽于路中遇李欢然邀入酒肆,许阴讶李鬼也,何得至此?李似觉,徐曰:“君勿怖。吾妻拏蒙君恩以活,德之久矣。吾顷奉命登记名册,此间将有巨故,君所居亦被灾,而君家人册中幸无名,特告君速避地而安。”且出资作东道,珍重而别。许见其行如疾风,俄顷即逝,疑且信之,乃举家他徙,未几难作,住宅果炸毁,与余居且密迩也。观乎此,生死之事,固非偶然,而鬼知酬恩,报应之速,如响应声,灼然可信矣!
  [是年大事]   五月我军退出徐州、武汉。十月日军在广东大鹏湾登陆,我军退出广州。十二月汪精卫离渝叛国。
一九三九年·民国二十八年·己卯·一百岁
  春戒,以各省多有兵事,来寺求戒者益众。予提议当兹抗日战争,兵民损伤甚众,凡为佛子,应各发心,乃设坛每日礼忏二小时,荐亡息灾。全体大众减省晚食,节积余粮,献助国家赈款,均赞助实行。
  [是年大事]   九月一日欧洲大战爆发,世称第二次世界大战。十一月汪精卫与日本订立《日支调整纲要》。

清凉界主人 发表于 2005-6-21 20:58

虚云和尚自述年谱

一百零一岁
(一九四○年·民国二十九年·庚辰)
 
春戒后,以广州沦陷,军民两政机关,迁治曲江。各地僧人,来者日众,乃重修曲江大鉴寺,为南华下院,以便往来。又修月华寺,以广接众。
[是年大事]   一月汪与日订立亡国密约,另设“国民政府”于南京。

清凉界主人 发表于 2005-6-21 20:58

虚云和尚自述年谱

一百零二岁
(一九四一年·民国三十年·辛巳)
 
春戒后,赶速完成各处殿宇工程,已竣工者十之八九矣。将两年来弟子及善信所赠予私人之果资二十余万元,交与粤省府以为赈济之用,不蓄丝毫。因曲江一带缺粮,饥民甚众也。是年秋,曲江成立广东省佛教会,推予为理事长,张子廉居士副之。
[是年大事]   十二月太平洋战争爆发。日军政陷香港、星加坡、菲律宾及仰光等处。

清凉界主人 发表于 2005-6-21 20:59

虚云和尚自述年谱

一百零三岁
(一九四二年·民国三十一年·壬午)
 
  是年春戒,有树神求戒之异,监院观本为文记之。
附录
树神求戒记
释明一
  曹溪南华寺头山门内引道西,新造放生池边,有古樟树,不知其几何年月也。高参天,围径丈,向为屠沽弛担之所。每年二月八月祖师诞辰,即盘据其四周,成酒肉肆,乡人之来参礼者,亦视作血食之神庙,不复知此为南宗开山道场也。
    曩者,憨山清公,于明万历庚子(一六○○年),入住曹溪。当时不法僧招集四方亡命,盘据山中,屠沽淫赌,已不可收拾。民国甲戌(一九三四年),李将军汉魂,迎请鼓山虚云清公,重兴南华。师至,睹此狼藉荤秽,誓廓清之。准古规荤酒不许入山门之例,严申告诫,派方外人以纠绳,请地方官以厉禁,并于樟树下建土地祠以镇之。如是数年,群情始戢,恶风乃革。岁壬午(一九四二年),春期放戒,忽有行者来,求授比丘戒。问其姓,张氏子;问其籍,曲江人;问其年,三十四;问其剃度所师,无有也;问其三衣钵具所备,亦无有也。鉴其诚,乃锡法名曰常辱。未进戒堂前,服役甚勤,每日打扫全寺院道廊庑不少懈,而性缄默,不与众言笑。既进戒堂,学戒亦事事如律。迨至三坛圆满,《梵网戒》毕,斯人忽失所在。而袈裟戒具留之戒堂,人则遍觅不获,久亦忘之矣。
    癸未(一九四三年)春戒将届,此僧忽来入梦,索领去年戒牒。责问何往?曰:无所往。问何在?曰:与土地同居。醒而志之,乃知为老樟树神来求戒也。遂于头山门樟树下,土地坛设供一堂,将原戒牒焚而归之。噫!至诚感神。不可思议有这般奇特。夫毗尼律制,大树称鬼神村,不许剪伐。众生杀业转业如破灶堕,会尽无生,感不绝于予心,乃为之颂。颂曰:
  是鬼神村,是破灶堕,道无古今,只是这个; 
  胎卵湿化,地水风火,弱肉强食,因因果果。
  放下屠刀,无尔无我,各遂其生,有何不可; 
  大道无朕,螟蛉蜾蠃,大同不同,一场摩罗(两皆为忄旁)!
    夏秋间,修无尽庵,以居女尼。大鉴寺初成,南华工未竣,而鼓山又时以事相谘。出世间事与世间事,杂沓而至,更有敌人飞机日过南华,斯扰矣。
附记
  自穗城陷,省府迁曲江,军政人员,时来南华,敌侦以为假寺会议也。七月某日,果有显要多人来寺,飞机八架,绕寺不去。师知之,饬令各僧归寮,来客入祖殿内,师独上大殿拈香趺坐。未久,一机俯冲而下,投一巨弹,中于寺外河边树林中,无伤也。机群又复旋绕,后卒于寺西十里马坝地方,两机相撞,机毁人亡。从此敌机不敢来寺,即南北飞亦绕道而行也。
    冬十一月,政府主席林公,暨中央各院部长,派屈映光、张子廉两居士到寺,请往重庆,建息灾法会,于十一月六日启程,到衡岳进香。桂林行营李主任济深,派许国柱居士来接,到桂住月牙山,四众归依。到贵州,寓黔明寺,广妙和尚请上堂开示。抵重庆,蒙府院及各寺到站迎接,与主席林公、法会长戴公等商定后,在慈云华岩两寺,分建法会。

清凉界主人 发表于 2005-6-21 21:00

虚云和尚自述年谱

一百零四岁
(一九四三年·民国三十二年·癸未)
 
一月,在息灾法会修忏仪,至二十六日圆满。主席林公,暨各长官蒋公、戴公、何公等,分设斋招待。蒋公详细问法,条列唯物唯心,及神与基督之理,以书答之。在慈云寺、华岩寺,上堂开示,侍者惟因笔记之。
附录
答蒋公问法书
(上略) 佛教者,实今日周旋国际,趋进大同之惟一大教也。目下世界有两种力——“唯神论”与“唯物论”,否认轮回果报之说,故其影响所及,不可说、不可说。基督教之唯神论,虽有为善者神给与快乐报酬,为恶者神施以痛苦惩罚之说,然以神之存在,认为自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故不能令人深信,且贻唯物论者口实,此基督教所以不能维系世界和平之故。实则神即是物,物即是心,心亦是神,然神亦非神,物亦非物,心亦非心。佛明三界(宇宙)本无一法(事物)建立,皆是真心起妄,生万种法,“真心”亦不过因有妄物对待而立之假名。究其实,所谓真心亦非是,譬如大海,心是水,万法(万事万物)是波浪,平静者称为水,汹涌者称波浪,波浪平静时仍是水,水汹涌时又成波浪;又因有汹涌之波浪,故称不汹涌者为平静之水,假使根本不有汹涌之相,波浪之假名固不能立,平静之假名亦何由生?立亦不过吾人随意立之假名,相信鱼类或称水为空气,故知物即是心,有即是无,色即是空,妄即是真,烦恼即菩提,众生即诸佛。一念迷惑时,心成物,无成有,空成色,真成妄,菩提成烦恼,诸佛成众生,如水汹涌时即波浪。若一念觉悟时,物不异心,有不异无,色不异空,妄不异真,烦恼不异菩提,众生不异诸佛,如波浪不汹涌时,仍是平静之水。又因迷惑而起,物有色、妄、烦恼、众生等对待,故立……心、无、空、真、菩提、诸佛,……等假名。若根本不有迷,则物、色、妄、有、烦恼、众生等假名,固不能立;即心、无、空、真、菩提、诸佛……等假名,亦何有立?所谓唯心唯物,有神无神,皆是识心分别计度耳!或云:“若是,佛学亦唯心论耳。”佛学虽说唯心,然与哲学上之唯心论悬殊。哲学上之唯心论,于心执有,于物执无,释迦所谓以攀缘心为自性,执生死妄想,认为真实者。唯物论者,于物执有,于心执无,释迦所谓颠倒行事,误物为己,轮回是中,自取流转者。唯神论者,划分物质实体,与神灵实体,为截然不同之两个世界。释迦所谓惑一心于色身之内,认一沤体,目为全潮者,各执偏见。或因近视,认牛之影像为牛,或以管窥牛,见牛角者,则认牛角为牛;见牛头者,则认牛头为牛;本无不是,弊在不见真牛全体。佛教则溯本穷源,将真实白牛清楚指出,若因指观牛,未有不见真牛全体者。故欲救唯心、唯物论之偏闭,舍佛教莫属。
佛教所言明心性(或称常住真心,真如觉性,法身,实相……等皆是真理之别名),清净本然,离诸名相,无有方所,体自觉,体自明,是本有自尔之性德。绝诸能(即今称主观主动等)所(即客观被动等)对待,本无所谓十方(东、南、西、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上下,即今称空间)、三世(过去、现在、未来即今称时间)更无所谓大地、人畜木石、地狱天堂等等。只以妄立一念,致起诸有为法(宇宙间万事万物)。如《楞严经》(此经几无法不备,无机不摄,究佛学哲学者均不可不参究)释尊答富楼那问“觉性清净本然,云何忽生山河大地”云——
“性觉必明,妄为明觉;觉非所(客观)明,因明立所(客观)。所既妄立,生汝妄能(主观)。无同异中,炽然成异,异彼所异,因异立同,同异分明,因此复立无同无异。如是扰乱,相待生劳,劳久发尘,自相浑浊;由是引起尘劳烦恼,起为世界,静成虚空;虚空为同,世界为异;彼无同异,真有无法!
“觉明空昧,相待成摇,故有风轮,执持世界。因空生摇,坚明立碍,彼金宝者,明觉立坚,故有金轮,保持国土。坚觉宝成,摇明风出,风金相摩,故有火光,为变化性;宝明生润,火光上蒸,故有水轮,含十方界。火腾水降,交发立坚,湿为巨海,干为洲潬。以是义故,彼大海中,火光常起,彼洲潬中,江河常注,水势劣火,结为高山。是故山石,击则成焰,融则成水;土势劣水,抽为草木。是故林薮,遇烧成土,因绞成水,交忘发生,递相为种;以是因缘,世界相续(星云之说恐亦不及此说之详)。
“复次,富楼那,明妄非他,觉明为咎;所妄既立,明理不踰,以是因缘,听不出声,见不超色;色香味触,六妄成就,由是分开见闻觉知,同业相缠,合离成化。见明色发,明见想成,异见成憎,同想成爱,流爱为种,纳想为胎,交遘发生,吸引同业,故有因缘生羯罗蓝遏蒲云(胞胎中受生之质)等,胎卵湿化。随其所应,卵为想生,胎因情有,湿以合感,化以离应(佛在二千多年前指出),情想合离,更相变易,所有受业,逐其飞沈,以是因缘,众生相续。
“富楼那,想爱同结,爱不能离,则诸世间父母子孙,相生不断;是等则以欲贪为本。贪爱同滋,贪不能止,则诸世间胎卵湿化,随力强弱,递相吞食,是等则以杀贪为本。以人食羊,羊死为人,人死为羊,如是乃至十生之类,死死生生。互来相啖,恶业俱生,穷未来际,是等则以盗贪为本。汝负我命,我还汝债,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生死。汝爱我心,我怜汝色,经百千劫,常在缠缚。惟杀盗淫,三为根本,以是因缘,业果相续。
“富楼那,如是三种颠倒相续,皆是觉明明了知性,因了发相,从妄见生,山河大地诸有为相,次第迁流,因此虚妄,终而复始。”
真如觉性,既立真妄,于是有不变与“随缘”之别。平等不变,离差别相,无圣无凡,非善非恶,真实如常,不变真如也。随缘生灭,起差别相,有圣有凡,有善有恶,随缘真如也。就不变真如言:万法即真如,非心非物,非神也;就随缘真如言:真如即万法,即心即物,即神也。唯心论者,错认识神,就随缘真如,以为即是真心,而倡唯心论;唯物论者,囿于边见,就随缘真如,即物之见,而倡唯物论。又据唯物而倡无神论。唯神论者,亦囿于边见,妄生分别,就随缘真如,即物与神之见,而倡唯神论。殊不知心即物,物即神,心物与神同一理体。有物则有心有神,无心则无神无物;然此“有”非“有无”之有,乃非有而有之妙有,此“无”非“断绝”之无,乃超有无之妙无(此妙“有”妙“无”与下说之,无生之生与有生之生,其义颇奥,非语言文字可到,故为禅门要关)。唯心论、唯物论、唯神论者,均未明斯义,互相攻击,实则皆无不是,亦皆非是。一研佛学,自可涣然冰释矣!
佛学对于宇宙本体之研究,除前述外,其他对于世界之构造与成坏,人身器官之组织,及其他种种问题,在《楞严经》及诸经论,多有详细论列与说明,且大多与后来哲学科学发见者相合,现未及详指。其于人生价值,则大菩萨之行愿,已非他圣贤可及,经典上在在处处可见之,于此可知佛教之神妙及伟大处。然佛教绝非标奇立异以炫人,亦非故弄玄虚以惑众,其一言一行,皆从戒定慧三学亲履实践得来。何谓戒定慧?防非止恶曰戒;六根涉境,心不随缘曰定;心境俱空,照览无惑曰慧。防止三业之邪非,则心水自澄明,即由戒生定,心水澄明,则自照万象,即由定生慧。儒家亦有“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之言,即哲学家亦莫不沉思竭虑以从事所学者。然儒者及哲学科学者,则以攀缘心,思宇宙万物,不知宇宙万物,亦是攀缘心所造成。能虑所虑,俱是攀缘心,而欲探求真理,等于趺坐椅上,欲自举其椅,势不可能。此今哲学者,对于认识论聚讼纷纭,莫衷一是,终无结论者,因此故也。佛则离言绝虑,以智慧觉照宇宙万事万物,如下座举椅,故任运如如。此佛教括哲学、科学、宗教三者,一炉共冶,又皆先知先觉者,盖有由来也。日本以佛为国教,近世之兴,其维新诸贤,得力于禅学不少,为众所周知之事。若非其军阀迷信武力,与道全乖,以杀戮为功,以侵略为能,安有今日之败?
或疑佛教为消极为迷信,不足以为国教,此特未明佛教者之言;实则佛法不坏世间相,岂是消极者?佛法步步引人背迷合觉,岂是迷信者?考佛梵名佛陀义译觉者,自觉觉他,觉行圆满,谓之为佛。菩萨梵名菩提萨埵,义译觉有情,有出家、在家二种,乃发大心为众生求无上道,一面自修,一面化他者,其积极与正信,恐无有出其上。佛教依折摄二义,立方便多门。何谓折?折者,折伏恶人。昔石勒问戒杀于佛图澄,澄曰:“子为人王,以不妄杀为戒杀义。”盖在家大权菩萨,为折恶利生故,虽执刀杖,乃至斩其首,于戒亦无犯,反生功德。因恶意而杀人,皆知不可;因善意而杀人,固是在家大权菩萨之金刚手眼也。何谓摄?摄者,摄受善人。佛菩萨为利益众生,故不避艰危,有四摄法:一、布施摄。若有众生乐财则施财,乐法则施法,使生亲爱心而受道。二、爱语摄。随众生根性而善言慰喻,使生亲爱心而受道。三、利行摄。起身口意善行,利益众生,使生亲爱心而受道。四、同事摄。以法眼见众生根性,随其所乐而分形示现,使同其所作沾利益。由是受道,佛菩萨之积极为何如!
何谓方便?方便者,量众生根器施诸权巧而渡之也。前述之四摄法,亦是方便之门。《法华经·化城喻品》云:“譬喻险恶道,回绝多毒兽,又复无水草,人所怖畏处;无数千万众,欲过此险道,其路甚旷远,经五百由旬;时有一导师,强识有智慧,明了心决定,在险济众难;众人皆疲倦,而白导师言,我等皆顿乏,于此欲退还;导师作是念,此辈甚可悯,如何欲退还,而失大珍宝;寻时思方便,当设神通力,化作大城廓,汝等入此城,各可随所乐;诸人既入城,心皆大欢喜,此是化城耳,我见汝疲极,中路欲退还,权化作此城,汝今勤精进,当共至宝所。”……观此可知释尊分时设教,权施方便之深意。故最上根者与言禅,上根者与言教,重分析者与言唯识,普通者与言净土;权设大乘小乘,不论出家在家,务求普化群机,使一切众生,咸沾法益也。近人观佛子之对像跪拜,及净土之持名念佛,即以其无神论立场,谓为迷信,不知跪拜与对长上致敬何异,念佛对于修心有莫大之功,且持名念佛,不过方便初机之简捷法门,更有观像念佛、观想念佛、实相念佛等法门,净土自有无穷妙用者,人自不会耳,岂迷信哉!
或谓:基督教亦脱胎于净土宗《阿弥陀经》,试观耶稣身上搭衣,与佛相同。《阿弥陀经》说西方极乐世界,耶氏亦说天国极乐。净土往生分九品,耶教李林《天神谱》,亦言天神分九品。《阿弥陀经》说不可以少善根福德因缘得生彼国,耶氏亦言你不在人间立功,上帝不许你到天国。净宗二六时念佛名号,求佛接引,耶氏亦以早晚祈祷上帝哀佑。至佛门有灌顶之法,耶氏亦有洗礼之仪。——观此耶氏教义,与净土宗趣,大致相同。而耶氏诞生于释迦后千有余年,当是曾受佛化,得《阿弥陀经》之授,归而根据之,另行创教,似无疑义。且耶氏曾晦迹三年,当是赴印度参学,事虽无据,而迹其蛛丝马迹,似非厚诬云云。其言良非向壁虚构,不过表面上看来,耶氏虽类似净宗初机之持名念佛,实际则远逊之;耶教着于他力,明其然,而不明其所以然,迹近勉强。持名念佛,则重他力自作相应,如《楞严经·大势至圆通章》云:“十方如来,怜念众生,如母忆子,若子逃逝,虽忆何为?子若忆母,如母忆时,母子历生,不相违远;若众生心,忆佛念佛,现前当来,必得见佛,去佛不远,不假方便,自得心开。……我本因地,以念佛心,入无生忍;今于此界,摄念佛人,归于净土。”有因有果,故理事无碍,且耶教说永生,净宗则云往生净土;见佛闻法,悟无生忍。永生之生,以灭显生,有生对待,终有灭时;无生之生,则本自无生,故无有灭。此所以称为无量寿(阿弥陀译名)也。
愿行菩萨行求无上道者,非必出家而后可行,在家亦无不可。不过出家所以别国主,离亲属,舍家庭者,意在脱离情欲之羁绊,舍私情而发展佛力之同情,舍私爱而为伟大之博爱,以渡一切众生为忠,以事一切众生为孝,此大同之义也。孙中山先生尝曰:“佛教乃救世之仁,佛学是哲学之母;宗教是造成民族,和维持民族一种最雄大之自然力;人民不可无宗教之思想。研究佛学,可补科学之偏!”今公亦以佛教之输入中国,有裨益于中国之学术思想,故称佛教为今日之周旋国际、趋进大同之唯一大教。岂徒言哉!且今日信教自由,不能强人以迷信,只可令人心悦诚服而生正信,然则舍佛教其谁与归?(下略)
附注
惟因书记曾告编者曰:师由重庆回时,各钜公均赠以名贵古玩宝玉,及字画等,其数多至五大箱。师于沿途分赠与人,惟因问之,师曰:“徒费保存,徒乱人意。”遂不留一物。沿途归依者有四千余人,所收果资,亦一一令惟因登记,拨修建海会塔云。
三月回南华,修七众海会塔,掘地为塔基,出古棺四,长一丈六尺,中空无骨殖,幽宫砖,每尺八寸余,多花纹,及鸟兽;间有干支字,然无年代可考也。六月设戒律学院,以教青年僧众,又于宝林门内办义务小学,收教乡村贫民子弟。冬月海会塔成,汤瑛为文记镌石。
附录
南华寺七众海会塔记
汤 瑛
荼毗为四大葬法之一,西竺古制也。自大教东来,四众悉依,明代尤盛,逮清而稍替矣。粤中丛林间亦有普同塔之建,然乏闳构。民二十三年虚云老和尚卓锡南华,即欲筹建比丘、比丘尼、沙弥、沙弥尼、优婆塞、优婆夷及式刹摩那尼等七众海会塔,并建佛殿僧舍,薰修持诵,普利幽冥。时以祖庭倾圮,百废待兴,建设数年,未遑并举。至癸未(一九四三年)春,得潮洲郑子嘉居士相助,始克完竣。而此事因缘之奇,昭灵之感,有不可不记者。初居士侨商香港,为巨室。民国三十年冬,香港沦陷,闾阎骚然,人且相食,惶惶然不终日。居士夜梦武士披甲擎杵,示以避逃方所。醒而识之,挈眷急行,沿途危难,皆化险为夷,若有神助。历时兼旬,路经南华寺下车歇息,信足游览,至天王殿后,仰瞻韦驮菩萨像,则赫然梦中所见之武士也。居士骇愕,五体投地,感极而泣,乃诣方丈,谒虚云老和尚,且白其异,并发心归依,愿损资造寺,用报菩萨加被之恩。云公以南华殿宇大致竣工,乃语缺海会塔事,居士闻命踊跃,立捐国币五万元,其哲嗣应时,亦锐任劝募,周怀远居士闻风随喜,亦助二万元,张子廉居士助一万元,同为之倡。其后善信接踵捐助,斯塔庄严,遂尔从地涌出。计始于癸未春,竣工于本年腊月,共费国币约百余万元。捐款芳名,另勒碑石。鸟乎!谛观郑居士如上因缘,韦驮菩萨,固屹然未尝少动也。岂只韦驮菩萨未少动,即我佛如来,乃至虚云老和尚,亦未尝少动也。经云:“随缘赴感靡不周,而恒处此菩提座。”佛法之不可思议,岂在缠缚凡夫所能测度也。郑居士以宿世善因,获兹善果,随缘清信,又因斯善果,而植善因,万善齐彰,同圆种智,是宜操觚记实,以诏来兹。
附记
  汤瑛于癸巳年春在香港出家,法号融熙。旋赴南洋弘法,己亥(一九五九年)寂于吉隆坡。
    又予于是冬将移锡云门寺。乃作《重兴南华寺记》。
附录
重兴曹溪南华寺记
虚 云
于一毫端,现宝王刹,坐微尘里,转大法论。尽虚空,遍法界,何处不是道场?一累土,一画沙,何事而非佛事?语其极则,动念即乖,宁有语言文字可记载耶?然而世有迁流,界有方位,道有隐显,事有废兴,况夫道在人弘,理因事显,欲承先而启后,续慧命以传灯,又乌可无语言文字以记载耶?曹溪为六祖大鉴禅师道场,传东山法脉,弘南顿宗风。一滴曹溪,洒遍寰宇,五宗竞秀,千载向风,若闇若彰,成佛成祖者,不知若干人!报本思源,丕显奕世,不綦重哉!是则更不可无语言文字以记载也。云老矣,耄龄始得来曹溪为六祖作扫除隶,追怀往事,若有夙缘。十载经营,综理次第,心力交瘁,始具规模,后之僧徒,守此勿失,永保道场,上以微报佛祖之大恩,外亦不辜护法之宏愿,是云所以望诸来者。
中华民国七年岁次戊午,云在滇南鸡足山时,李公根源督办韶州军务,修理南华寺,讯至滇,属云来主持斯事。云以鸡山因缘未竟,谢却之。民国十七年戊辰,云与王居士九龄同寓香港,时粤主席陈公铭枢,邀至珠江,亦请云住持南华。而先有海军部长杨树庄、方声涛等,以闽之鼓山寺,急待整理,派人挟伴云往。云以出家鼓山因缘,勿能却也,遂之鼓山,数载辛劳,略有建制。至民国二十三年甲戌四月,粤僧敬禅、之清、福果等,参礼鼓山,屡言粤中佛法衰落,祖庭倾圮,欲云赴粤中兴之,意未决,一夜连获三梦六祖,唤来南华。次日向诸人叙述梦缘,感叹希有。不数日粤北绥靖主任,今省府主席,李公汉魂,电函邀约,住持南华。众亦以梦境敦劝,云意动,即拟三事,复李公相商:一、六祖道场南华寺,永作十方丛林,任僧栖止。二、宜征取原有子孙房众愿意交出,不可迫胁。三、所有出入货财,清理产业,交涉诉讼等事,概由施主负责。倘允三事,即来参看。李公复电照行,并派吴秘书种石,暨广州香港缁素十余人,到鼓山迎迓。云遂赴粤,诣曹溪,礼祖庭,观察形势,左右闭隔向背失宜。因谓李公曰:“此事实费踌躇,贫僧力薄,恐不胜任矣。”李公曰:“何谓耶?”云曰:“此系宇内名胜祖庭,今颓废若此,非掀翻重建,不足畅祖源而裕后昆,若作成次序如法,亦非历数年工程,费数十万金不办,贫僧安有此力哉!”李公曰:“师勉任之,筹款我当尽力耳。”命绘图参酌,云以重念祖庭故,遂许之。时正民国二十三年八月二日,祖师圣诞节也。乃解辞鼓山职务,鞠躬尽瘁,以事祖庭。先相度全山形势,考天监初,智药尊者,化曹侯开山,建宝林禅寺,其基地似在左边,即今南华精舍之下。至唐仪凤初年,六祖来此,已阅一百七十年。旧寺久废,山场亦归陈姓管业,六祖欲恢复旧寺,时陈亚仙之先人坟地,已葬寺之右边矣。六祖感动四天王定界。亚仙乞留祖墓。保存至今。故当日六祖造寺。其寺墙外为陈亚仙祖坟。墓右悉为龙潭。六祖降龙蜕化,欲堙其潭,以建僧舍;工未半而祖入灭,后弟子奉祖肉身,筑塔于亚仙祖坟前。初为木塔,不甚高也。至宪宗元和七年(八一二年),赐諡大鉴禅师,塔曰元和灵照,稍加修饰。宋太宗太平兴国元年(九七七年),诏新师塔七层,易以砖石,塔曰太平兴国之塔,以后历代修缮,皆沿其址(后人观察浮图高耸,压亚仙祖坟,未详此一段经过事实)。以形势言,该塔压寺右臂,伸缩妨碍,以百房子孙至明代而仅存十余房,读南华事略,不禁掩卷三叹。万历二十八年(一六○○年),庚子秋,憨山清公,始入山重兴祖庭,意欲填筑龙潭,统一各家方位,纠正山向,阅时八载,工程及半,以魔事去。后虽重来,不久示寂。读《梦游集誓愿文》,冀后辈重兴,满其素愿,迄今又越三百余年矣。清代康熙年间,虽经平南王尚可喜重修,纳形势家言,填塞龙潭,将全寺殿堂,移置陈亚仙祖坟右,而灵照宝塔又压住寺之左臂。且也,卓锡泉出自象口,寺后横山是象牙,乃本寺之主靠山。自憨山挑培以后,历次修缮者,不审山脉,削去靠山,使飞锡桥水直冲寺后,形成洗背水,此一忌也。龙潭之右小冈,形似象鼻,系寺内之白虎山,挖断数处,包围不密,缺乏遮蔽,此二忌也。外往算溪路之山坳,破缺多处,正当北风。又无丛林掩护,此三忌也。寺之前后靠向不正,旧日头进山门,即在现今西边大樟树林内,中有深坑,如现今之曹溪门前,墓地丘陵起伏,秽积乱葬,坎坷寓目,幽明不安,此四忌也。云海楼下之井,名罗汉井,在旧天王殿西边,井右有一高坡,逶迤达天王殿门口,成为白虎捶胸格,此五忌也。寺后大山,虽号双峰,其实太弱,更因寺之坐靠,不依正主,以凹洼为背,是以子孙日渐衰弱。云至曹溪,房分只有五家,其数,不上十人,不居寺内,各携家眷,住于村庄耕植牧畜,无殊俗类。其祖殿香灯僧,归乡人派管,每逢二八两月祖诞,所有收入,由乡村管理,宰杀烹饮,赌博吸烟,人畜粪秽,触目掩鼻,视憨山所记当日情形,尤有甚焉。夫以我六祖大鉴禅师,道侔千佛,德被含生,固足以耀后世而垂无穷,独于其肉身所在道场,区区咫尺之地,辄不及百年而即中落者,虽曰人谋之不臧,要亦未尝非地形之失利,相其阴阳,观其流泉,岩虚语哉。云察勘既竟,商诸李公,先定山场,以图展布。李公与吴君种石,将寺属基地,创办林场,划出寺外四周,山地五百亩,交寺建筑,云不得不殚心竭力,从事建置。初云入山时,除祖殿宝塔及苏程庵一那份稍为完整外,其大殿经楼方丈僧寮均皆摧朽,容众无所,暂搭杉皮茅蓬二十余间,作大寮客堂,及缁素工人食宿处,乃着手先行培修祖殿。殿内祖坐木龛,以年远故,被白蚁损坏,乃请出祖师肉身圣像,重新装修,另照育王塔式,作祖坐龛。龛外塑南岳、青原、法海、神会,四位侍侧,以南岳、青原,为祖在日之上首弟子,五宗皆由二派流出,法海则流通祖师法宝,神会在滑台大振顿宗,若孔门之四哲也。复在祖殿两厢建东贤殿。西贤殿,塑五宗有功法门诸祖,若孔门之七十二贤也。曹溪为禅门洙泗,应先正名定位,原先殿左供圣父、圣母,右供伽蓝神,中制灵通侍者酒亭,比憨山公当日戒灵通饮酒时,尤变本加厉焉。又憨公肉身,原供灵照塔内,有一四尺余高之铜铸观音大士,供在憨山下位,序次失仪。而丹田肉身,原供祖殿东厢,已为驻兵之所,积秽不堪。云乃先建报恩堂,安奉圣父圣母,于祖龛之左,另制一龛,以奉憨山。右制一龛,以奉丹田。建伽蓝殿,以奉伽蓝神,侪灵通侍者于内,撤其酒亭(另为文祭告之),又于祖殿之西,建观音堂一所,共十五间。建外众圊及杂屋九间,内众圊及浴房七间,移奉灵照塔内之观音大士,并为女众受戒挂搭之所;将方丈内之六祖铜像,供于灵照塔内(此像原在韶州大鉴寺,因寺毁,乃移奉南华)。祖殿之后,旧名苏程庵,积秽充满,清除修建,架以履楼,通连祖殿,暂作方丈。方丈之东,为一土坡,将土挑培主山,筑楼房上下各五间,以作祖堂,供历代祖师及南华继席宗匠牌位。方丈之西,即新建之观音堂也。内部情形,略为就绪,云乃预期十事,次第进行。
一、更改河流以避凶煞
考曹溪河流,由东天王岭,绕出寺前,西达虹光桥,以入马坝。寺门距溪边约一百四十余丈,因年远失修,沙石壅塞,溪水改向北流,直冲寺前大路边,向寺门激射,此反弓格也。故必先更改河流,恢复旧道,以避凶煞。民国二十四年乙亥夏,勘定水线,计挑筑新河,填补旧河,全程共八百七十余丈,所费甚巨。正拟动工,乃于七月二十日夜雷雨大作,水涨平堤,冲开新河,旧河已被泥土淤塞,砂石涌起,反形成寺前之一字案。此护法神之力也,云何功焉,今寺前林木葱郁,沙环水带,非复曩时景象矣。
二、更正山向以成主体
查旧日山门在樟树西边,越过深坑乃得出入,不成门面,而现在山门外之大路坪场,坡陀历乱,野葬纵横,因此先迁葬乱坟,挑平土石,即以土石筑成左右护卫山,高有数丈,以其基地改为曹溪正门,外辟广场,栽种树木,缘荫翳天,白云覆地,望之俨然一清净道场。
三、培山主以免坐空,及筑高左右护山以成大场局
寺所枕山,形像似象,后人将方丈后之靠山,分段铲去,使寺后落空无主。寺坐象口,其左右系象之下颔,夷成平地,阴阳不分。其右系象鼻,应当高耸,分节起伏,又被人在毗卢井处切断(井在今禅堂后西角)。一路挖平,直到头山门,成大空缺,又无树木拥护,远望孤寺无依,近察鼻节已陷,殊痛恨也。云于拆平旧殿堂及丹墀时,所有土石,悉归三处:右高于左,形象鼻也;稍曲而东,形鼻之卷也;中凿莲池,象鼻之吸水处也;培高后山,依倚固也;三处皆栽林木。今幽翠矣。
四、新建殿堂以式庄严
民国二十五年丙子,新建大雄宝殿。按旧日殿基,在现今之功德堂后,灵照塔压其左臂,其方向为坐艮向坤,平藩尚可喜所建也。云以大殿为全寺主体,关系重大,乃相度地势,鸠工备材,移大殿于塔前,即以灵照塔作殿之靠背,去压臂之患,获端拱之安,其方向以坐癸丑、向丁未、癸丁八度兼丑未线,将与宝林门同一方向,既协定星,复观大壮,堂堂正正,烨然巨观,外像象王之居,中施狮子之座,塑五丈高金身大佛三尊,迦叶阿难二尊者侍侧,四周塑五百罗汉,左右文殊普贤二菩萨,座后塑观音大士,使寻声而至者,觌面相呈;慕曹溪而来者,饱尝而去。筑殿基时,土中挖出铁塔一座,高寻丈,为清代雍正时造(志书载为降龙塔,非也)。移铁塔于鼓楼下,金饰而庄严之,复将平藩二碑,分嵌于钟鼓楼内,以备考古。同时挑平今曹溪门地基,及门口之乱坡,砌泄水沟五十余丈,自象鼻冈下穿过山隈,挖成水洞,注入曹溪门内水池。池周四十余丈,中建五香亭,其形如象鼻之卷莲花也;鳞甲之类,以栖息焉。
廿六年丁丑,建曹溪门(原昔曹溪门在西边大樟树下),现稍移东,取坐癸丑向,丁未六度兼癸丁线,与四天王殿同向。旧日天王殿,在今之西归堂后,今之殿址多为乱坡,夷平之下,以建四天王殿,其左为虚怀楼,右为云海楼。复建香积厨斋堂、库房等屋宇。建香积厨时,土中挖出千僧大饭锅一具,元代物也,移置大殿后观音菩萨座前,以植莲花。
廿七年戊寅,建宝林门,其原址在现今西边空缺处,坎坷不平,乃挑其土以培高左右沙手。云海楼下有一古井,名罗汉井,原在深坑内,加高一丈另五寸,使与园地平衡,中辟神道,左右各筑莲池,重建钟楼,此铜钟为宋代物,埋土中,出而悬之,声闻十里,发人深省也。又建报恩堂、伽蓝殿及客堂。
廿八年己卯,建鼓楼、祖师殿,供东土初祖以至六祖,及本寺开山智药尊者七位。又建西归堂,安僧众觉灵,建功德堂,奉各护法主位;建云水堂。接待来往僧众。
廿九年庚辰,建禅堂,依制坐香;建韦驮殿、班首寮、维那寮,以严督察;又建如意寮,置备医药,以调养病苦,指定售南华茶叶入款,以为汤药之费;又凿通方丈后山,引导卓锡泉水源,砌成水洞,安置总分铁管,直透香积厨,及各堂寮。
三十年辛巳,将大殿之后,灵照塔之前,建法堂一座,其上为藏经楼,内藏廿五年由北京请回《龙藏》全部,《大藏遗珍》全套。又李伯豪主席送《碛砂藏》一部。筑戒坛时,在土内挖出万历年修塔碑,竖立雨花台壁中。建回向堂,安奉国殇忠魂,建迎贤楼,招待来往宾客食宿;建无尽庵,以为女众清修(按无尽藏尼,为六祖最初护法,其庵址似在卓锡泉右边。憨山祖师曾经重修,倾废已久。云以庵与寺太近,故清出离寺东约三里许之柏树下村庄房,榜曰古无尽庵,移女众于此修持。至无尽尼之真身,现在曲江湾头村西华庵,今依其形貌,塑像一尊,供于庵中,以作女众修持模范)。
三十一年壬午,于左殿左边建念佛堂,以安修净土者。掘地时,得万历年余大成苏程庵碑,足资考据,竖立于念佛堂照墙内。又建延寿堂,安诸老人。平地基时,发现宋淳熙年间所刻六祖真像及碑铭,移存祖殿照壁廊内。又在钟楼之后,建碾米房、沐浴室、工行寮、储蓄所及东圊;于其地掘出无数人骨,及一丈六尺之杓棺数具,其中火坯之谷类甚多,待考证也。
三十二年癸未,建海会塔,于寺东二里许。缘南华旧无普同塔,历代亡僧,随山乱葬,日久遂形抛露,莫慰先灵。乃先设荼毗炉,以梵遗蜕,嗣建斯塔,以藏七众。该塔用钢筋水泥筑成,坚固异常,足纳灰塔数百万具。其上建念佛堂,长年念佛,以利冥阳。于塔左右各建楼房四五楹,以为看塔念佛人住所。又于塔前围筑围场,遍栽林木,门外凿一方池,以植莲花。又重修卓锡泉,因旧日无池蓄水,饮料不洁,乃凿池蓄水,中隔砂井,施以药物,用铁管引入大寮。又修飞锡桥,以保存古迹;修伏虎亭,以弭虎患。又因曹溪各村贫苦儿童,无力就学,因设义学教之。此民国三十二年事也。
综上十年,云重新祖庭,至此始成具体,兹再条析述之。综览全局,计自曹溪门至卓锡泉,由南至北,深一百五十一丈;由东边寺墙至禅堂西壁,广三十九丈五尺。首进曹溪门上下各一楹。越围坪,度放生池,中有五香亭一座,次进为宝林门,楼上下各五楹。历神道至陛阶,至四天王殿,五大楹,殿左为虚怀楼,上下各五楹,殿右为云海楼,上下各五楹,均南向。由韦驮殿经花园,上丹墀,大雄宝殿五楹,殿后法堂戒坛,及藏经阁上下各五楹。法堂之后为灵照塔,塔后为祖殿,殿后为方丈,上下各五楹,方丈后绕道依山,至飞锡桥伏虎亭,以达卓锡泉,此中路也。东边由虚怀楼后,报恩堂楼上下各二楹,钟楼三层各一楹,伽蓝殿上下各五楹,客堂楼上下各五楹,斋堂楼上下各五楹,库房楼上下各五楹,历阶至回向堂五楹,回光堂五楹,延寿堂楼上下五楹。进为念佛堂楼上下各五楹,均西向。至祖堂楼上下五楹,则南向矣,此东路也。西边至云海楼后,西归堂楼上下各二楹,鼓楼三层各一楹,祖师殿楼上下各五楹,云水堂楼上下各五楹,西入禅堂五楹,南向。韦驮殿、维那寮共七楹,北向。班首寮、如意寮各七楹,东西向。再上为西圊:计外堂厕所及杂屋共九楹,内堂厕所及沐浴室七楹。进为返照堂五楹,经祖殿两傍建东贤殿三楹,西贤殿后达观音堂,共计楼上下各十五楹,此西路也。附于东路者:为客堂后之待贤楼,上下各五楹。斋堂之后,香积厨五楹,沐室七楹,碾米房一楹,工人室三楹,柴草寮五楹,东圊五楹。隶属寺管者:无尽庵三十八楹,海会塔正座楼上下各三楹,两旁楼房各四楹,幼幼亭右守望所三楹,总计新建殿堂、房宇、庵塔约二百四十三楹。其中间隔各部分寮房若干间,亦足以暂容清修胜侣矣。又塑造大殿及两序大小佛像,共计约六百九十尊,备极庄严。
五、驱逐流棍革除积弊
云自甲戌八月入山,见圣地道场,变作修罗恶境,祖庭成牧畜之所,大殿为屠宰之场,方丈作驻兵之营,僧寮化烟霞之窟,菩提路列肉林酒肆,袈裟角现舞扇歌衫,罪秽弥伦,无恶不作。云始以善言相劝,置若罔闻,稍示权威,则持刃寻逐,濒于生死者亦屡矣。终仗护法大力,切实严禁,督警驱除,与之争持,历三四年乃扫除净尽。复于寺外大路以南,盖板屋十余间,遴选善人,贩卖茶果,只许素食,均能奉持,以至于今,得以重兴殿宇,庄严净域也。
六、清丈界址以保古迹
自祖师募化檀越陈亚仙舍地,以四天王岭为界,千载以来,已成定案。第因年代久远,人事变迁,虽志书所载甚详,而实际反空无所有。僧余破壁之参,佛久积尘之坐,尺天寸地,指点无从。至民国廿五年丙子九月,请省府令行派员履勘划界,保存古迹,绘图立案,出示晓谕,照图管业,使界址复明。
七、增置产业以维常住
查南华寺产,志书所载甚多。历经豪右并吞,奸僧盗卖,云入山时,仅有租谷二十担,千分不逮一也。乃着手整顿,拟先清理产业,调验契据,如无红契,而属寺产者,不容侵占,有红契而原属寺产者,准以七成赎之。正计划中,而时局屡变,风波动荡,无从进行。只有从前北区绥靖处所办之林场,于民国廿五年由政府批准,交回寺内管业,惟所入无多,不足以赡常住。云至乃募资渐次收买,至民国廿八年连赎回及新买之稻田若干亩,每年租谷约数百担(另详香火田产记),至是常住始有粒食可靠。然所历艰苦,不可言喻(其最苦者,厥为后山紫笋庄寺田三百数十丘,为黎、谢二姓所侵占,被人从中舞弊,向政府交涉,又因时局变迁,迄未清回,望后来者有以收回之)。
八、严守戒律以挽颓风
昔我佛入灭,垂诫后人以戒为师,严规行也。今虽末法,僧伽堕落,粤中尤甚,顾念南华为宇内祖庭,岂容污合?今兹冷灰再烟,非宏法不能重兴,非守戒不能宏法,云乃遵百丈清规,严肃纲纪,一粥一饭,持午因时,一步一趋,悉守仪范,为真佛子,乃可保丛林于久远也(其各种条规,另见同住规约)。
九、创禅堂安僧众以续慧命
初祖西来,单传直指;六祖得法,弘扬五宗,禅波罗蜜也。《五灯会元》所记诸佛诸祖无不自禅定中来,得大机大用,渡众无算。今我六祖顿教道场,寂寞久矣。云乃造禅堂,定香数,发警策,下钳槌,冀其磨练身心,渡己渡人,以续我佛慧命(课程另见规约)。
十、传戒法立学校以培育人才
时当末劫,法运垂秋,痛心下泪,何也?佛所嘱咐:“波罗提木叉为汝等大师。”又云:“戒如明日月,能消长夜暗。”又曰:“此经能住世,佛法得炽盛,若不持此戒,世界皆暗冥。”今兹佛法衰微,三门涂炭,岂非无因?无奈释子挂名受戒,而不遵崇,外服袈裟,行同凡俗,是波旬徒属,作狮子身中虱耳。云为挽颓风,捐费信施财物,成兹大厦,意欲一一如法,培植人材,常转FA**Lun,慧命是续。因此建立长期戒坛,逢年传戒,道不论远近,人不论多寡,依时而来,传受戒法,期满后入学戒堂重行熏习,以资深造;不受寄名,不容简略,肃戒律也,云入山十年矣,仗佛祖威灵,檀越护法,预期十事,次第完成,聊竟憨公未竟之志。今堂宇可容僧伽五百人,租谷亦差足半年粮食,四事供养,具体而微,佛子住持,宁心无虑,敬祈执事,保此道场,云于此十年间,左支右绌,辛苦撑持,委曲求全,济变御侮,其困苦艰难有不堪殚述者。云今去矣,付与僧徒复仁住持,书此事实,以励后昆。其或有超世高人,空宗大士,认此为空花佛事,水月道场,云又何辞?云尝恭读《坛经》,至五祖以袈裟遮围,为祖说《金刚经》,至“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祖于言下大悟,即启五祖言““何期自性,本自清净;何期自性,本无生灭;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无动摇;何期自性,能生万法。”一路说来,如天花乱坠。前四句何期,是摄用归体。后一句何期,是全体大用。前四句是自渡,后一句是渡生。能生万法者,一切种智也。我佛以一大事因缘,出现于世,开示悟入佛之知见,广佛法于无边,渡众生于无尽,故释迦不终老于雪山,六祖不永潜于猎队,为传佛种智耳。云虽行能无似,然不敢作最后断佛种性人,因此数十年来,屡兴道场,不惜作童子累土画沙事,亦本于教亦多术,逗机接引,以传佛种智耳。安敢作有相无相之论哉?“有情来下种,因地果还生。”愿一切有情,同圆种智。
编者按:
师自披缁至今,已九十余年,不住持现成寺院,不受人家丰腆供养;四众弟子,前后得戒渡者万余人,乞戒归依者百十万人。手兴大小梵刹数十,其宏丽者如云南云栖,其庄严者如粤北南华,均费百数十万银元。以现值计,几千万矣。师以一衲随身,一笠、一拂、一铲、一背架,行脚遍海内外,其建筑云栖寺,来也如是,去也如是,其重兴南华时,上山也如是,下山也如是。师于民国二十三年八月莅粤,至三十二年十二月将南华职务付弟子复仁主持,一笠、一拂、一铲、一背架、一衲随身,迳往乳源中兴云门寺,此为人人所共见者也。
附复仁和尚小传
释复仁,广东大埔县人,出家于暹罗甘露寺,具戒于天童,参净心、果宗、融通、慈舟诸老。礼普陀、五台、鼓山,住金山高旻。前后八载,有所省发。复依虚云老和尚于鼓山,重兴南华。师奉虚公命,募化于南洋,化缘甚广,南华得以竟功。至三十一年始返粤。虚公应政府请,往重庆,命师代理住持,嗣继法脉,传大戒,至民国三十七年始辞职,独居大屿山茅蓬,笃行精勤,师其有焉。后任交灵源住持又交本焕。
[是年大事]   八月国民政府主席林森逝世,蒋中正就国府主席。

清凉界主人 发表于 2005-6-21 21:00

虚云和尚自述年谱

一百零五岁
(一九四四年·民国三十三年·甲申)
 
  初,民国二十九年,予以重建曹溪六祖道场竟,偕粤僧福果往曲江乳源各地,访寻灵树道场未获。比抵云门山,见荆棘丛中,残存古寺内肉身一尊,为云门开宗道场。尔时见祖庭沦落至此,不禁凄然泪下。幸有僧明空一人,于民国二十七年来此,清苦自持,独倚寒岩,事祖师香火,据其陈述,困苦万端,倘不重兴,行将湮没。及返南华,一日适李主任济深、李主席汉魂抵寺,谈及云门事,旋李主席先后出巡乳源,道经云门,见大觉禅寺之残破,有如昔日之南华,乃邀同地方名流缁素,请重兴祖庭,诺之。遂将南华职务,交弟子复仁住持,由李济深、李汉魂、邹洪诸公送至云门驻锡,重荷中兴艰巨,时民国三十二年癸未十二月也(予知南华将有事,暗中将六祖及憨山真身运至云门,徐将法宝亦运至此)。初抵寺,残屋颓垣,沦于榛莽,惟祖殿尚存,亦岌岌矣。乃居于观音堂之后一陋室中,计画重修事宜,冬十月南华建水陆道场,请予回主法事。
附记
  民国三十三年甲申冬,南华建水陆道场,前一月,山蜂倾巢而来,巨如拇指,先在法堂左右廊各营一巢,状如大殿灯笼,其组织工致,如图案水波纹,万千重叠,无丝毫出入,且具四色,至为美观。后又于曹溪门外大树上,结一巢,尤巨。蜂不螯人,且严纪律,是时四众咸集,均谓神蜂来朝佛也。及师由云门来主持道场事,往巡视之,时首座观本,知客惟因,居士岑学吕、林远凡、李执中、李缵铮等随行。师视良久曰:“此人头蜂也。平时栖止于深山石岩中,都市所未易见者。今来此,其将有事乎。”默然迳去。是夕语岑曰。“四方蜂动矣,此间将被兵,然无大碍。苟有事,吾当派人迎汝。”
    道场圆满,师回云门。至腊月十二日,日寇陷曲江,十八将入夜,土匪觊觎避兵客富,遂劫南华。匪徒运财物出寺,不及半句钟,由云门派来接岑之僧已踵至矣,公于格物前知者又如此。
附记
黑龙怪乞求授幽冥戒
    江西南昌徐氏女,深闺待字。清江谢双湖者,业医,年五十余,无子,闻女名,欲娶之。女闻双湖奉佛,亦许之。合卺之夕,不能同席。初女年及笄,忽有怪物附身,向女求爱。女坚拒,则紧缠其身,以鼻出水,嬲之,欲死,恣其所为,自是时来时去,谢初不知也。既归,女以告谢,亦无如之何。民国三十一年,乃投清江县清净庵,常开师为尼,法名演慧,号道勤,而怪物往来如故。常开师语之曰:“吾闻虚云老和尚主化岭南,当代一大德也,盍礼之。”遂于三十二年春期,由双湖伴来南华乞戒。一日过堂绕佛,女忽晕倒于地,久方苏。既得戒,怪乃告女曰:“汝今得戒,吾已无奈何汝。自今以后,惟日随汝以待隙耳,否则汝当为吾乞戒也。”女曰:“戒须姓名容像,汝来去无踪,又无姓氏,何从得戒为?”怪曰:“吾名黑龙江,容像请你为之。”女曰:“吾不识字,又不能画,奈何?”怪曰:“易耳,汝但执笔可耳。”女如其说,垂首如入睡然须臾画成,则龙头人身,鳞角皆具,由女抱之,跪请云公老和尚为说幽冥戒,患始绝。后供南华功德堂,日寇至,始被焚去。
 附录
广东省佛教会筹建护国息灾法会水陆道场缘起
李缵铮
  干戈扰攘,寰宇鼎沸,生灵涂炭,于斯为极,大好神州,受祸独长,哀彼元元,衷心如炽。差幸人心厌乱,顽魔之凶焰将息。天道好还,罪魁之厄运已临。古德有言,顺乎天而应乎人。惟物欲横流,人类之劫运未了。最后关头,万姓之艰钜倍重。我佛慈悲,体天地好生之德,普度众生,宏民胞物与之怀,力挽延康,本会同人仰体斯旨。爰发起护国息灾法会,虔诚礼忏,恳求普度,仗无量无边之法力,济斯世斯民于苦厄。藉观音之普门,入普贤之愿海,调大同之玉烛,转薄海之金轮,普利万邦,咸超九有,冤亲平等,弘开水陆道场,福慧骈臻,遍洒佛天甘露,感法身而参应化,施焰口而济饥虚,演妙谛于法华,转化域为净土。藉以追荐此次湘南粤北以及其他战役阵亡将士死难同胞,暨一切孤魂等众。闻法超升。齐成佛道。乃至泥犁苦趣。饿鬼道中。咸沾利乐。疾疫世而现为药草。救疗沈痾。饥馑时而化作稻梁。济诸贫馁。以此因缘。回向法界。七趣六道。同登极乐。四生三有。咸证毗卢。不止普利幽冥。超生善道。更欲功参造化。扶正人心。功德福报。盖有不可思议者。本会同人既发信愿。宜即施行。恭请虚云老法师主法。余幄奇公主香。为忠烈超度。为生民祝福。定于本年十一月廿六日起。一连举行法会并道场七日。仗彼大德及诸大护法之威光。当能感格天心。拯生灵于水火。登斯民于衽席。早臻郅治。共享升平。(

清凉界主人 发表于 2005-6-21 21:01

虚云和尚自述年谱

一百零六岁
(一九四五年·民国三十四年·乙酉)
 
  春夏间,日寇粤北,各县沦陷,乳源县城亦陷,避兵者多来云门,饭不继,以粥及本薯粉代之,大众共同甘苦。最难得者,木匠、泥水匠、烧砖瓦匠近百人,均愿暂不领工资,且加工操作。殿宇之成,有赖于是。夏,军队移防,流匪疑为寇至,袭击之,军糈损失甚重,大兵将临,拟剿四十余乡村,男女老少耕牛衣物移入猺山者千人,联乡耆老,来寺商救,予为诣军营解释,议及三日,还失物,赔偿若干,各立约而罢。从此乡民爱予如慈母,日寇虽陷县城,而不敢扰云门,亦乡民声势之助也。
附记
  民国三十四年春,师往南华传戒,云门寺住有二僧,一名古根,一名传真,同居一寮房。古根以小病,不赴夜堂念佛,传真亦懒去。俄而房门开,一巨掌伸入,几塞户,有一黑影执传真掷地,责之曰:“菩萨开道场,成就汝等,汝今懒惰不出坡,不上课,不知惭愧,该打。”击其臀十数,古根惊醒,见一黑影瞥然而去。众集,视传真被打处,黑瘀浮肿,医月余乃愈,皮肉尽脱。当鬼打传真之翌晚,有一僧系军籍出身,善技击者,携一铁棒,卧传真床上,未几黑影又至,僧欲起斗,全身如被缚不能动,闻声曰:“你存心不良,既出家为佛弟子,当去军人习气,吾今不打汝,待汝悔,再则受惩矣。”黑影去后,僧飞遁。迨四月后,公自南华回,夜深趺坐间,见一青袍白须老翁致敬曰:“弟子住后山,数百年矣。师往南华,弟子亦适外出。孙辈不肖,扰及清众,已责诫之,今向师谢罪。”师答以“既形异类,彼此相安,勿多现也”,翁谢去。后不复扰,乡中耆老,谓后山有老狐云。
  [是年大事]   六月七日美军以原子弹投广岛。九月八日,日本请求无条件投降,在南京对我签订降书。十月,光复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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