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四喜儿小说——《陶老夫子的嫌疑》
陶老夫子的嫌疑陶先生满肚子旧学,满脑子“旧”思想。他的人就象他的包装,在大家一色的西服领带之中,冒出一个穿中山服的花白头,显得如此突兀,如此不合时宜,于是大家就叫他“陶老夫子”,慢慢连他的名子人们也淡忘了。
陶老夫子在博物馆已经退休了。但因为他是书画鉴定方面的专家,馆里的有些业务会还请他参加,听听他的意见。这天陶老夫子又接到电话,请他到馆里五楼会议室参加下午一点半的会议,审看一些馆里新近购藏的书画作品。老夫子很不情愿——因为他有睡午觉的习惯,此时当正是“报到先生春睡美”的期间;但他还是去参加了会议——不能冷了在职的同志们的一片尊重和信任之意。
这种专业会,只有五、六个省内知名的专家参加。馆长请收藏部主任取出近期收藏的十几件书画一一展示。着实有几件好东西,都是明、清两代名家书画真迹,不但东西精,而且品相较好,且收购的价位也不算高,诸位一致肯定馆长的专业眼光,能得到这些请来的专家的赞许,馆长颇有几分得意。最后一件取出的是装在一个大信袋中的软片书法,馆长用图钉浅浅地钉在墙面上,是六尺整张的大幅,内容是四个大字“下笔千秋”,作狂草书体,写得笔畅墨酣,龙飞凤舞,落款赫然两个大字:史巍。大家的目光一起投向了墙上的这幅字,馆长介绍:
“这件作品是省文化厅胡厅长专门指示要收藏的,作者是当代书法界的代表人物,东方书画家协会主席史巍先生,史先生听说是博物馆收藏,提供了精心之作,润笔费比平时少收了一半,我们花了十八万元就得到了这件作品,虽然这件作品比前面看的明清书画贵了一些,但收藏一件当代名家的代表之作,将随着时光的延伸,会越来越显现出其超常的价值。”馆长认真地作介绍,专家们报以微笑,并没有人发言作任何评论。突然,大家听到有轻轻地鼾声,回头一看,陶老夫子堆在沙发上,春梦一刻,行遍江南了。众人脸上的微笑变成了大笑,馆长有些扫兴:
“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吧!”馆长宣布散会,大家纷纷离席而去,室内只剩下了正在整理作品、文件的馆长和酣然入睡的陶老夫子。
“陶老,散会了!”馆长一边大声叫着,一边用茶杯盖敲着杯子。
陶老夫子醒了,怔了一下,连忙说:“哦,哦,真不好意思,人老了,我这午睡的老毛病------”
“没什么,会也该散了,最后一件作品是史巍先生的六尺中堂,您老再过一下法眼。”
“不看了,不看了,馆长看上的,决不会有问题。”老夫子说着,又伸了一下懒腰。
“馆长,文化厅胡厅长电话!”有人来传。
馆长放下手边的东西,看了一眼懒洋洋的陶老夫子,匆匆地去接电话了。这个电话真长,足足打了十五分钟,原来馆长给厅长的儿子介绍了个对象,厅长在详细地询问情况,家务事象一团毛线,扯开了就没有个头,越扯越长。
“改明儿我专程登门再作细谈吧!”馆长猛想起会议室中的名贵字画还未来得及收好,就匆匆在电话上画了个句号。
会议室辕门大开,室内空无一人,馆长忙去看案子上的东西,明清字画一件不少,回头望上,墙上不见了史巍的大作。馆长的额头上一下子渗出了冷汗,慌忙叫来收藏部主任,主任说在会议开始后他有其他急事要办,就离开了,其他一切不知。接着馆长把馆内上上下下都问了一遍,都说不知道,这下子坏了,事情很严重,发生了藏品被盗案件,尤其丢失的是厅长亲自指示要收藏的作品,如何向上级交待?并且直接责任人就是馆长自己,这下子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请来了保卫处处长等有关人员,召开案情分析会,一致认为从作案动机、作案条件各方面分析,最大的嫌疑者是陶老夫子。首先陶老夫子嗜书画如性命,“文革”中红卫兵打断了他两根肋骨,他硬是没有把祖父传下的赵之谦所刻田黄石对章交出来,一口咬定早就丢了,“文革”结束后, 他又拿出那一对田黄石印章让同道们观赏,手摸着打断又长起来肋骨上隆起的骨节,自觉颇有几分英雄气概。这样一个嗜书画如命的人,面对一件无人看管的当今大名家史巍的精品,动心的可能非常大。再一点,馆长离开会议室时,室内只剩下陶老夫子一人,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把这张软片塞在口袋里,顺手牵羊而去。
但,这一切都是想当然的推理与怀疑,并没有任何证据。怎么办?大家商定,先同陶老夫子谈谈话,投石问路,看看他的态度再说,于是馆长带领收藏部主任、保卫处长一行三人扣开了陶老“心远地自偏”的家门。
“哎呀,怎么惊动了几位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壁生辉了!”老夫子一边开门寒喧,一边命老伴上茶。三位来客脸上笑的很是勉强,坐定,呷了一口茶,馆长先开了口:
“陶老,”馆长平日里叫的“陶老”一下子变成了“老陶”!您那天开会什么时候走的呀,也没打个招呼?您看史巍先生那件作品如何?”
“那天我太瞌睡了,你去打电话,我就走了。小史那幅字我也没注意看,我知道他那两下子,看不看都一样。”老夫子满不在乎,象是对这件作品丢失毫无所知。
“你叫史巍先生为‘小史’,看来你与他很熟悉了?”馆长想迂回着接近目标。
“小史我太熟了!我认识他有二十多年了,那时他刚从农村进城,常到我这里来吃‘蹭饭’。他好写字又没有纸,每次到我这儿来就拿我的纸过一把瘾,糟蹋了我不少宣纸。后来他靠办书法班发了财,这几年不见了,听说成了名家------”陶老夫子说起史巍先生的家庭,使在座的三位客人瞠目结舌。
“对了,小史在我这里写的字,好象还没有扔完,让我想想什么地方还能找到------”陶老夫子忽然想到了这一点。
片刻思索,老夫子若有所悟,站起来,从书案下面拖出一只大木箱来,说:“这里装的都是一些旧瓷器,好象我用小史的字作垫纸了。”
打开木箱,满满一箱子瓷器,史巍先生的大作就作为瓷器之间为防止碰撞的间隔垫纸。取开瓷器,把这一张张皱巴巴、但大部分还完整的字伸平放在一起,竟有大大小小几十张。
“三位如果喜爱小史的字,都拿去吧!在我这里当垫纸用,也太委曲了当代名家,我买几包卫生纸包这些瓷器就是了。”
馆长带着主任、处长,夹着一卷子史巍的大作,告辞了陶老夫子。走着下楼长长的楼梯,三人都没有言语。到了楼下,三人相视一眼,心里都有一句话:“难道这样一位陶老夫子,会偷那样一位史巍先生的字吗?”
两天后,博物馆打扫卫生的老赵头送回了丢失的史巍那幅大作,原来馆长在会议室大开门出去,门与窗形成对流的穿堂风,把那幅字从窗口吹出去,落在后院的草丛中了。 好看!非常好看! 呵呵,有意思,陶老夫子应该有原型的,欢迎对号入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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