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IP 发表于 2005-8-20 09:30

薛元明///书坛万象

书坛万象
忽然想到
【】薛元明

如今出版作品集已不是一件难事,再稀松平常不过,如同上街买菜一样方便,甚至到了放任自流的程度。标准降低,作品质量就难以保证,随之而来的是权威性丧失。从前如果听说某书家出作品集,或理论家出版著作,无不额手称庆。古人讲“立德、立功、立言”,“立言”是为了以言传世,乃精神载体,所以古人将出版作品集看成是神圣无比的事。从形式上来讲,古人出版书籍费尽人力、物力,归根结底,是因为古人将做学问看成一辈子的事,“为万世开太平”。今人出版太容易,形式上与技术改进有莫大关系,本质上是标准降低了。如今作品集装帧越来越精美,一本比一本豪华,却一本比一本差,不但不能示人以美,反而大出其丑。作品集堆成山,却变成垃圾,成山的垃圾。

除出作品集成为时髦之外,目前造纪念馆也蔚然成风。与前者相比,是一种更大的时髦,因为一般人想也不敢想。古人使作品流传后世的方法,主要依靠一些不易腐烂的材质,如龟甲兽骨、青铜鼎彝尊铭,或是石碑。今人也有刻碑林的习惯,气势更大,但不过瘾,最厉害的一招就是造纪念馆,生前可以看到死后的景况。如今书法纪念馆很多是为活人而立,非为纪念亡者。大诗人臧克家曾写过一首脍炙人口的诗:“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如今的状况正可以用这句诗来描述,只是前后顺序要换一下,“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每个人都想青史留名,但不能刻意而求。建造纪念馆,本是后人纪念先贤的一种方式,如今成为时髦,实非正常之举,但很多只是徒劳罢了。

当下各种书法培训班如雨后春笋,巧立名目、强化培训,或是赛前应付,各种特色班应有尽有。说白了,就如同时下流行的驾驶员培训和厨师成材班差不多。中国即将进入以制造业为主的社会,职业类培训迥然增多,与衣食住行休戚相关的行业成为热门,驾驶员与厨师培训自然需要批量生产。社会行业职业化,书法自然也不例外,书法培训班也已经是三百六十行中的一行,如今已有专门靠书法吃饭的人。现行社会独生子女增多,望子成龙心切,满足家长心理的各种特色培训班尤其多,数量也不断扩大,但质量如何,却无人问津。问题最突出的在于,这些少儿书法学习者常因教师资质差而形成某种不良习惯,不但无益,反而有害。留心驾驶员培训就存在严重问题,培训周期越来越短,以前是六个月一次,如今是二周一次,能向前开车但不会向后倒车,培训出的一大批“马路杀手”,车祸频频,悚目惊心。书法从表面上看起来没有这样严重,实质上后果一样,通过培训班培养出的是急功近利的心态,骄傲自满的学习态度以及应付展览的本领,有的少儿甚至一年只写一幅字,仅为了参展和发表。

展览是目前书法生存最主要方式之一,无疑推动了书坛繁荣。展览与媒体结合,构成一把无坚不摧的双刃剑,甚至可看成是“造星机器”。如今很多中青年书家,都是通过展览和媒体推出来的。然而,媒体在商业社会生存需要经济效益,所推出来的书家并不完全取决于艺术水准。展览本身并没有错,符合书法本善的发展潮流,但一味迷信展览,或者为了迎合展览而创作,就丧失了展览本身的意义。如今展览的负面效应即在于过密、过频,最大弊端就是评审标准模糊。每次展览,都会像飞机黑匣子,隐藏了一个又一个秘密。一些作品明眼一看就非常差,却偏偏入展,“东道主现象”一边责难一边继续上演。展览评选未公布,结果却早就有人知晓,某某已入展或获奖,公开承诺的条件自己违反。鲁迅先生曾说过:“外国人用火药来征服世界,中国人则用来敬神;外国人用鸦片来治病,中国人却当饭吃。”凡事皆有利有弊,关键在于正确引导,不能因为目前展览中存在的一些问题因噎废食,认为展览不应该存在,否定展览,实际上应该正确引导,发挥展览的正面效应。要解决展览中的有关问题,根本上要以法制来加以管理,谁办展,办什么样的展,规模和资金等都应该有明确规定,按照相关的法律条文,不能随心所欲。

曾有一位老书家戏说,当今书法家人数比过去几个野战军人数的总和还要多。幽默俏皮中道出了一个严重的事实。如今书法家人数多,主要有四方面原因:一是因为书法乃国粹,影响深且广,受众面大,热爱的人多,同时中国人口多,基数大,这样算起来,从事书法的人总数,包括书家、爱好者在内比一般中小国家人口的总数还要多;二是书法具有实用性的缘故。书法不同于绘画等艺术门类,绘画无论是花鸟还是山水、人物,都有专业要求。书法不同,汉字有实用性,首先是一种记录工具,只要是识字的人,都要进行书写,虽然如今电脑越来越普及,但汉字书写仍不可替代。现实情况是,每个人书写汉字都会呈现出不同形态,都是某种“个性”的体现。因而,只要是热爱书法,喜欢舞文弄墨的人,皆能以“创作”自居,客观地造成如今书家人数膨胀;三是书以人贵。以前书家皆为读书人,如今则是工农兵学商,某些处于特殊行业和领导岗位的书人被包装,强大的媒体不断推出塑造大批“明星”,从而造成某种错觉,大师泰斗满天飞;四是协会、书画院太多,很多人认为入会、入院就是书法家,实际上不是一回事。对目前书坛现状要有清醒的认识,确切的说,当今书坛只是热闹,而不是繁荣。

现代社会,书法有了商品属性,书人也有了商人气质。从本质上来说,书法是“双清”行业,即清高和清贫。如今通过入展、入会而成名,成为致富捷径,但书法不能等同于一般商品。目前书法市场最突出的问题是有行无市、虚火惊人。作品价格定位很难掌握,不考虑实际的艺术水准,而更多地考虑头衔、地位和名声等外在附加条件。所以就出现很多钻营之辈。从事书法,目前更多地应强调做人。人不能有傲气,但不可无傲骨。书法史中不乏具有铮铮铁骨的事例。如郑板桥粪土万户侯,朱复勘老人所言“做人的味道”,徐生翁面对日本人的屠刀和威逼利诱,不为所动。这是艺术家最可贵的精神品质。书品与人品虽不是绝对对应,但不管怎么说,塑造完全人格是一切艺术的根本出发点。没有精神的脊梁,就没有书法的立身之本。艺术家在社会生活中,总是处于最前沿的,应自觉成为先行者,起到道德表率作用。

目前书坛存在越来越多的俗书。所谓“唯俗不可医”,俗态化书风极大地影响了整个书坛的创作格调。但“俗”很难用统一的标准来衡量,有多种形态。为了便于理解,笔者将“俗”划分为“常俗”、“恶俗”和“怪俗”三个方面。“常俗”即书风大众化,毫无个性可言,即通常所指称的“大路货”,书家没有独创性。“恶俗”即游离于书法本体之外,借助西方理念来创作或者以行为艺术等存在的“非书法”、“反书法”和“伪书法”形式,实质上与书法根本扯不上边,硬是费劲心机挤进来,充当书法一分子,成为“恶俗”渊薮。“怪俗”比“常俗”更容易混淆视听、掩人儿目,“常俗”状态下的书法创作,应规入矩、平庸无奇,看不到心情与情感变化,“怪俗”则皆为夸张变形,造作成风,同样不可取。书法必须自然而出,注重变化。人不可能只有某一种情感表现形式,维持一成不变、死板的创作形式,同样是“俗态”的体现。

当代书法与传统的决裂造成当今很多书人借助“个性化”、“多样化”的时髦说法招摇撞骗,致使当代书法俨然一派泥沙俱下的局面。需要批评家作为仲裁者身份来解决问题,就如同医生的职责是指出病症,去除毒瘤一般。持续混乱局面的恰恰反证了当代书法批评的失职。如果不尽快加以纠正,书法的前途依然没有保障。实际上,批评家的症结在于身份的职业化倾向与学术状态业余化的矛盾。表面上来看,一大批所谓的“职业批评家”不断涌现,但“职业”也就相当于饭碗,因此 “批评”就成了生存手段,与批评家个人利益休戚相关,所以很难见到真正的书法批评。

当代书坛光怪陆离的现象综合起来看,主要有几个方面:展览过频,暗箱操作;俗书泛滥成灾;商业化侵蚀,笔会、造假成风;培训班滥竽充数、鱼目混珠;大师泰斗满天飞,权威性丧失.归根结底是人文精神失落,艺术精神变成艺术饭碗。书法艺术变成行当职业,精神为物质所取代,成为第一需要,最明显的就是目前报考艺术类专业学生越来越多,但并没有考虑到自身艺术天赋以及将来的艺术成就和建树,最现实的要求是艺术类录取分数低,想以此来混饭吃,具有这样想法的人居于大多数,从而造成艺术行当膨胀,但有建树的人却越来越少。书法是传统文化的精髓,蕴涵了道德修养、人文精神和情操建设,有对真善美的追求,对人心性的塑造。在现代社会,一方面,整个社会环境转型使书法难以适应,出现了投机取巧、急功近利等浮躁的不良因素;另一方面,现代社会人普遍处于精神困窘的状态,需要以书法来舒缓高节奏生活方式带来的精神压力。关键在于对书法内在精神认识上出现了偏差。因为审美因素有一定的适度定向性,这种适度一旦失去,就会产生审美意蕴上的不平衡,随即出现艺术精神传递链的断裂,创作俗态化。由此而言,目前书法更应该关注承载创造者的自我精神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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