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比干文到王羲之

金沙石

比干文时间比谷阳洞早。谷阳洞（即20品所在地），是魏孝文帝迁都后的最早的一大文化工程，凭吊比干墓并立碑，则是更早的一个小工程。政治上需要，文化上也需要。我很钦佩魏孝文帝，年纪轻轻，就目光如炬，手段高明。可惜早死（39岁）。假以天年，统一大业，哪里轮到隋杨，
0 {5 q- {, E9 ^0 S* r; {4 o4 a6 C
( c7 f/ {& M- v9 z5 U% C比干文和谷阳洞里的19品，都用方笔，只是比干文还“笔互方圆”（康语），笔画精细。隶楷之间。不要小看“隶楷之间”四字，这是中原古法演变的关键。
# l  ]; ^2 V& v. B
篆书尚圆、长，用笔也圆、转；解放为隶书，开始方，横，用笔也取方，侧，但还有圆；到了隶楷之间，就减少了圆转，增加了表现力的以折笔代转笔，趯法、钩法、撇法，点（侧）法，这些是之前汉隶里面没有的。八法由此才开始完备。没有“隶楷之间”，所谓永字八法是不可能出现的。
3 Z3 J; s( w1 G; w, u0 D
8 |- d& I+ j- I' p[ 本帖最后由 金沙石 于 2009-9-8 12:03 编辑 ]

金沙石

提出习字由方笔入手，是康有为很激进的做法。因为中唐之后，照他的说法（我姑且相信），已经没人专用方笔。

) b2 q5 h2 O" m$ ~这是可以理解的。帖学经唐太宗尊为标准之后，北朝卫派，逐渐丧失了话语权。即使是原来想欧阳褚遂良，也纷纷标榜自己为学王，不然恐怕工作都没有，搞不好还要受压制、批判。不就是多了点圆转吗，加上去就行。于是大就都学这转了。王羲之本来就是卫派，笔法也是方笔为基础的。上面我讲过，龙门体就是体现他母体的中原古法。王羲之的贡献，在我看来，就是在这个母体上，再次引进了转笔。这是他从草书里面常常用到，输进楷书里就是了。不过，这次的圆转，和篆书隶书时期的圆转，已经不同。以前的是按、顿，他用的是提而转锋。写字速度可以明显加快，可以适合他大量抄写经书和符咒的要求。他所以可以这样干，也是方笔的使用过程，对锋的感觉，积累了够多。提转的使用，会造成力量的减弱，王羲之利用的，是笔锋的方向，利用逆锋以保持它的弹力。
2 j+ A+ C0 l4 s9 M
这也是方笔笔法里发展而来的。趯法，钩法，现在他处理的，是折法。不再是顿折，也不需要笔笔断了。
/ ~% r9 h2 J* \$ m" S1 @# s
因为是提转，字体也变得轻盈，笔画更能精细；因为是逆笔，所以依然雄强。古人说的“点画生结体”，不是胡说的。
- U9 S  U# Q# M0 k: d
[ 本帖最后由 金沙石 于 2009-9-8 11:45 编辑 ]

三奔书生

em5 em5

金沙石

一场书法笔法的革命，就这样完成。我们不是都归功给王羲之，但他把这些复杂的笔法，加以熟练，完美地表现出来，力量和速度都比以前的有明显的进步，让即使是北朝大家，包括唐太宗，惊为天人。当然唐太宗，也看到了利用的价值，抓住机会，拉拢南面的文化人士。但政治上推广，却带来长期的后果，这个苦果（白蕉说的生毛桃），到现在，我们还在吃。

金沙石

谢谢。多多指教。
% H+ R! C8 [1 ^0 X) Q
这场艺术革命，发生在东晋，南面，而不是北面的北朝，有多方的原因。由王家完成，也有偶然，但也有必然性。北朝在王羲之死后100年，还是写100年前的写法，但已经更为尚力。所谓“努如植槊，勒若横钉”，虽然是王僧虔所形容，其实正是方笔的的老底。北朝战乱不断，士族颠沛流离。即使像崔家，当初也是逃亡，给魏帝抓回去当官的。他们能保守古法，已经功不可没。
; u. F) D5 B! g( }" K1 ^* T* Y
# v0 c2 g8 C2 R% E南朝偏安，但多少平稳很多，士族大门，多不受侵扰（因为司马本身，也是大族）。原来洛阳衣冠，百分之六十，南渡到了江左富庶之地，谈有论无之风，反而比在江北时期更甚。名教虽然厉害，但思想却确实更加开放。南朝都用新书的时候，北朝还用老书。例如南朝读晋朝灭吴大将杜预的《左传注》，北朝则读汉朝子慎。南朝用三国时流星天才王弼的《周易注》，北朝还用汉时的郑康成。南朝大谈老庄，北朝则笃信儒或佛。政治思想不同，敌人的书也不能用。政治古今中外都如此。晋朝用新书，北朝只好用旧书。北朝挖山洞造像，南朝就不干。因此，学术上、思想上，南朝新的东西要多点，北魏就只能保守点。
; M: k, C. Z& O: R- W
话又说回来，正是因为这种保守，我们才在书法史上，在石头上，能看到这么多保留古法的书法。福祸相依，谁说不是呢。

' b2 }: `  H! b2 k) V[ 本帖最后由 金沙石 于 2009-9-8 13:07 编辑 ]

金沙石

我时常设想，如果让王羲之写碑，会是如何。或假设当年他没赶上南渡的船，留在北面。当然像兰亭序那样是不行的，想写信那样草草了事也不行。唐太宗说他隶书第一。可是我们都没有那么好的眼福，只好想象。不知道，会是像张猛龙，还是像比干文。

虽是假设，恐怕不是完全荒谬。

[ 本帖最后由 金沙石 于 2009-9-9 14:02 编辑 ]

金沙石

不知何故，我们现在能看到的王羲之，都只是些行草，不是草稿（兰亭序），就是写信札。还好有《圣教序》，可以想象他楷书的样子。但那些，都是从草稿信札里面来的，让他正儿八经写个碑，就可能很不一样。
5 b' K, h9 s6 d7 k
比较可能的是，他还会用此类比较庄重的“隶楷之间”的书体。这并不令人意外。特别是墓志铭那样的。

5 h  [$ T/ k, }4 g如果是功德碑，就比较可能写成张猛龙那样的吧。至少张猛龙碑阴那几行字，总让我想起王羲之来。不但是因为张猛龙也已经没有什么隶意，也因为他们两个的用笔基础，都是方笔。

康有为认为学书应该由方笔开始，是据于他感觉和对方笔的看重。传统上说从唐人始，说到具体点，只是模糊的知道要从方笔开始。远不如康氏之明确。从上面的历史角度看，实际上，楷书的开始，正是方笔进入之时。书法的法制制度建设，也正是在方笔进入之时开始。
$ L4 V6 S9 u; f% o: r( `
[ 本帖最后由 金沙石 于 2009-9-9 15:26 编辑 ]

金沙石

我不相信，书法是个无法无天的地方。
$ G6 X5 h$ [9 v$ _# {
# `  f* h; B$ Q+ k3 q! A8 Z" e篆书时代，没有人留下关于如何写篆书的“法”。那只有一种笔法，就是中锋。把字用不变的中锋圈起来，就可以了。不需要“勒”，不需要“努”，更没有趯，掠，策，等等，甚至没有点（侧）。什么“千里阵云”。不需要。全程统一笔法。秦蒙恬才制笔的传说，可能把时间搞的太晚了，但多少也说明问题。制笔的技术，还没有稳定。制墨的记录更晚，已经到了汉朝，虽然实际使用的时间要早很多。这也说明，和书法有关的制造技术，还没成熟。成熟的时间，看来也要到秦汉。之前，没有书法规则留下，也就不怎么奇怪了。

[ 本帖最后由 金沙石 于 2009-9-9 20:48 编辑 ]

金沙石

工具的成熟，才有大家需要的使用规则。一根棍子，一条绳子，一块石头，是没有必要写一份说明书的。写了也没有多少用，一会儿用刀刻，刻在石头上，骨头上，竹片上，一会儿用硬笔沾朱砂，或者别的不同材料的颜色，写在金属上，等等。所以，技术上稳定下来，生产能赢利了，能有一定的市场，才需要产品说明。即使秦汉战争年代，像萧何写字都很出名了，也没有必要讨论书法。写字没准，是门很专业的活。能写一些字，已经和今天计算机博士那么难得。这不是胡说。大英雄项羽，就是“学书”不成，才去学剑。学剑也不成，才去学兵法。“学书”，应该就是学习书法的意思。那个时候没有书法一说，就是学写字。
# e8 W8 q. u' I2 m& b
7 [" ?& _/ a( U2 Z5 W# _* \看来项羽是个急性子，写字剑术，都需要比较长时间练习。兵法看来他也没有耐心学会，结果是看着能赢的江山，给另外一个不太识字的刘邦给抢了。有唐诗为证：“刘、项原来不读书。”
! N- d& a5 l8 r0 H( L
3 G( _7 y, b3 T# T: e[ 本帖最后由 金沙石 于 2009-9-10 13:36 编辑 ]

金沙石

所以，这个产品说明，到了汉代才需要，也出现了。你现在要找到一份汉之前的书论，哪怕只是一句话，也可以“进入书法史”：）。这时候，正是书体大解放开始，未必不和新产品（蒙恬制笔的方法，不少学者认为是改良的。见钱存训《书于竹帛》）的稳定大量生产（相对也便宜？）有关。蔡伦造纸也是在此时，约在公元105年。纸比帛当然便宜很多，比竹片则轻很多。这些，都是技术上的大成就，书法在此时开始猛烈变化，不完全是巧合。

  }2 i# ^3 {' P' f9 K5 L0 w6 ?[ 本帖最后由 金沙石 于 2009-9-10 21:21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