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宇诗文书画选集（201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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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大宇诗文书画选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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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为中用古为今用的年青斗牛士

—— 与丁立人先生的对话

时　间：2008年11月11日
地　点：北京双桥华丹庭院商务宾馆
方　式：QQ语音
人　物：丁立人　孙大宇
整　理：孙大宇

编者按：丁立人先生是令我内心深处肃然的长辈之一。他的绘画，不管是油画还是彩墨，那种亦中亦西的独特语言让我觉得既亲切又遥远。他的木雕和石雕既有东方的气韵生动又并蓄非洲土著的原生态，包容多元的神秘色彩。先生虽然已经80岁高龄，但是还饱有旺盛的创作精力与艺术思想。几次希望面对面的请教，但机会都失之交臂，好在比凡兄是我最亲近的朋友之一，我能从他处时刻了解立人先生的状态。现在的对谈方式不失为一种新鲜，是不曾谋面的心灵对话。

孙大宇：丁老师，同道们最早对您艺术的认知是通过您的印章，虽然印面极富构成意识，却非常符合中国文字特有的造字方法，否则就是错别字，从这方寸之间就能看出您是既中又洋的高手。
丁立人：少时写大字，学颜柳，这是学习传统的开始。虽是依样画葫芦，但是在人之初有这么一段熏陶，对人一生都会有影响的。青年时期还随刘海粟先生写《毛公鼎》、《散氏盘》，先生说写它可以自寿。他也把手书的《散氏盘》送人，可以寿人。我写这些篆书，也得到一些启发，感到中国的文字完美无缺，加减什么都会觉得别扭，可见老祖造字之严谨。
字与画没多大区别，印面是方寸天地，把字安置其中，讲究字形布局，等于画中的造型、构图。接下来的便是用线，用什么线形？中国线条十分讲究，线形也十分丰富，比如：“屋漏痕” 、“折钗股” 、“棉里针”等等，这些都是雅的。还有通俗的，我认为也可以借鉴。民间木版年画、书籍插图、砖木石刻的刀斧凿痕等等。好线正如江上清风、山间明月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如果把以上的字和线原模原样照搬过来，又要走回童蒙老路。要使自己的东西有新意，就要有别于前人，不仅要与前人有别，还得有自己的面貌。怎么才能产生新鲜感和自己的面貌。我以为广泛吸收，把吸收的东西挑好的结合起来，结合不是混合，而是化合。是独一无二，完全属于自己的品种。林风眠先生是这么做的，他做得非常之好，它是中西结合成功第一人。这是一条艰难险阻的路，但是风光无限、十分诱人。
以上所讲，偏重于画，作为画家只能这样了，好在她俩亲如姐妹、多有共同之处。
孙大宇：在苹果社区您的寓所，时常看到您写的字，这让我联想到您彩墨画当中的人物线条，简洁而纯粹。这是否可以说是您在找寻一种绘画的笔性？或者在寻找包含在现代材料绘画当中的中国元素？
丁立人：画时，我没想到笔性这事，不会刻意去追求它。线条是画家作画最便捷的手段，随兴而发、不容考虑。然而，笔性是客观存在，是个性的体现。个性人人不同，因此也没有相同的笔性。我以为要顺其自然，不要过于刻意。
至于现代材料，我是需要的。“工要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但也是随机的，同样不可苛求。
孙大宇：从收藏在石开先生手上的印钮作品为导线，如今您怎样看那时候的创作？
丁立人：那些印钮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作品，那时我已年过花甲了，应属我晚年之作。那批作品用的时间很短，一鼓作气，因而风格比较统一。自此以后，我就很少奏刀了。
雕刻是我的另一爱好。年轻时搞过木雕，利用家具上的旧木料，随形而刻，不经意的雕刻了数十件作品。可惜的是，文革时生怕惹事统统给烧了。那时我年轻、精力充沛、思想活跃、处于创造力盛期。无巧不成书，偏偏那时酷爱非洲艺术，受非洲木雕影响，多有奇趣而充满野性。后来兴趣转移到中国古代雕塑，随着年龄增长，所雕作品渐趋平稳圆润。石开所藏那些印钮也属这类造型。
20年过去了，回首看那时的作品，那种造型、动态、表情、那些刀痕、肌理，还是感动的。正如一个80岁老者看60岁的人，情不自禁会叹啧：这么年轻呀。
孙大宇：很早以前从您的油画当中就得知：您很喜欢毕卡索。您对西方的立体主义、印象派等近当代艺术创作思想是怎样看的？
丁立人：印象主义、后印象主义那一批人都是个性极强的人。他们有自己的主意，不跟人走，各人走个人的路，并且对周围环境与新生事物非常敏感。主要的是他们热爱艺术，严格的说是热爱自己的艺术。全心全意，不心猿意马。把一生都投入其中，不达到理想境地不罢休。为了艺术，不怕环境恶劣，生活质量低下，甚至生死置之度外。他们无时无刻不想画画，停下画笔立即会感到人生漂泊、精神空虚，他们的生活就是画画，他们是为了艺术降生于人间的。他们把艺术看成宗教了，是最虔诚的信徒，他们个个都是自己艺术的殉道者。
至于毕加索，像是那样却又不全像，毕竟他晚于那个时代，个人当随时代，什么样的时代出什么样的人。因而，今天的法国再也不会出现印象主义，西班牙再也不会再有毕加索，我们中国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林风眠了。
孙大宇：您的绘画创作题材和手法都很丰富，印象最深的是您的戏曲人物。当初是什么机缘使您对这种最传统、最中国的题材感兴趣的，当时的艺术动机是什么？
丁立人：我出生于乡下，童年在乡间成长，看的、听的都是地方戏。少年时期的我已成戏迷，不仅熟识戏文，还熟识伶人，跟戏班子流浪（现今称作巡回演出）。
我离开家乡之后，这段记忆便封存在我的脑子里。在外生活安定后，这段记忆开始在我的脑子里翻腾，似乎是不将它倾吐出来就浑身不快。因为这个缘故，我非画戏不可。那时我的画既不参加展览，也不出版，更无以画换钱的交易，画画是消遣，是精神寄托。今之视昔，何等的洁净。
将脑子里的虚拟形象表现于纸上，成为一幅图画还有个好处：它们留在我身边，时时可以翻阅，每次翻阅，便会把我拉回往昔那个朴素生活、艰苦的戏班子、快乐的童年。
孙大宇：对于艺术，毕卡索亦多方涉猎，留下的各类精品举不胜数，他提倡艺术的多元化创作。这好像类似于中国的诗书画印的四位一体。您怎样看待创作中的古、今、中、外的？请结合谈谈您的创作理念吧？
丁立人：我觉得人降生于这个世界上是不易的，难得到这个地球上走一回。若是一生只搞一种艺术，或只搞一个图式，像是有点儿偏颇，实在不过瘾。人生应该丰富多彩，艺术同样应该五彩缤纷。昆虫的蜕变要经过四个阶段：卵-幼虫-蛹-成虫。各个阶段的形态无一相若，有变化才有蝴蝶，不变永远是丑陋的青虫。唯有变才能达到至高境界。小虫尚且如此，何况万物之灵的人呢？
当然，变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说说容易，真正做起来也要花长时间、用大力气来做。得大量吸收营养，心胸要大、视角要宽，还要能消化、能吸收。还要有能量、胆量、主见，善于把外界的东西转化为有用之物。多吸收固然好，但是何种有用、何种无用，要有选择，把握好一个度，画家脑子里要有一个出色的“艺术总监”。
孙大宇：您认为自己作品能打动刘海粟、赵无极等著名艺术家原因有哪些？
丁立人：刘海粟先生艺贯中西，而我的画面上含有中西元素，故能共鸣。又因我图式屡变，故引起他的注意。
赵无极留法时已是青年，他的前阶段在中国生活，曾受到民间艺术的熏陶。他是林风眠先生的弟子，林先生很重视民间艺术，对他也有影响。后来迁居法国，环境变了，长期接触不到中国的民族民间艺术，或许就淡忘了。当他看到我的乡土气息浓重的画时，勾起他对故乡童年的回忆，回归思绪油然而生。并且我画中的西方元素也是他熟识的，有共鸣。他就在这种中外古今多因素交融的画前激动不已。他是雅士，喜怒不形于表，只是跪了下来，默默地看画，几张画反复地看了半个小时。
孙大宇：可否谈谈您艺术上的朋友和家人？
丁立人：上海人才济济、藏龙卧虎。到上海后接触的画友很多，有两位是林风眠先生的弟子，还有个朋友爆发力十足，可以画几吨重的大画。
家庭内部也是个艺术圈子，我妻紫见学的是中文，没进过美院，但上手就有自己的面貌。长子比凡，童年画山水，刘海粟先生称他笔性好，张仃先生收藏他数幅山水画。次子比下，4岁学画，7岁获全国头奖，刘海粟先生著文“我爱比下的画”刊于《江苏画刊》。另外我的孙子孙女都能画画，全家都在画画，但是各画各的，每人都有自己的面貌。
孙大宇：如果上天再给您20年的旺盛精力，接下来在艺术上，您要做什么？
丁立人：这个问题问得很广阔，很是宏观。好像要我制定未来计划，20年，4个五年计划，不是短暂时光，是一代人啊。有了时间还得有健康，有了健康才能精力充沛，才能搞大艺术。如果上天惠赐我20年健康生命，我定好好用它，更好的做我自己的艺术。
现在我看重雕塑比画还重要。我想搞得雕塑不是纸上设计草图或架上做泥模小样，再放大的那种手工操作程序。我是想用计算机进行数码雕塑，无需刀凿、免去砍劈，坐在明窗净几之前，不动声色的把一件作品轻轻松松的搞出来。我只要有Computor numerical controlmilling(即CNC)和Rapid prototyping(即RP)两个机器即可实现我的创作理想。前者会雕后者会塑，数雕不仅能达到人工做不到的极致，还可以把异想天开的构思表现得淋漓尽致。妙不可言的是它的快速运转，一件构思，一刹那间可以变成几件、几十件、上百件，这比孙大圣拔毛变猴还高明，它变出来的每一个都不一样，不是复制，是变体，是系列作品。
人生说长也长，说短也短。艺术是无止境的，要想把艺术搞好，一生也真是不够用的，脑子里的图像堆积如山，即便是我每天24小时拼命，又能出多少精品呢？充其量不过是胸中山水之一角罢了。计算机的发明可以说是延长了人的寿命，原先的漫长变得快捷。我愿意在创作中的最高点突然倒下……
问答形式好，有问有答像山歌一样充满情趣。一些从未想过的事，经人一问，就想得多了。回答得好不好是另一回事，问者好比引火线，答者是个炸药包。引线一点火，炸药爆开了。一团火花夹着一股子烟味。花开得好看，还要靠好的引火线，大宇手中这支引火线不仅新鲜还有点异样呢。

后记：
憧憬和现实之间,外因决定着我们的生活轨迹，思想和作品之间内心反映在艺术的每一个镜像当中。丁立人先生的艺术轨迹是中国当代美术史上的不可忽视的案例，如果用贯古通今来赞美一位历史学家的话，而中西合璧则是我现在最想用的字眼。让我们一如既往的关注：80岁的年青斗牛士——丁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