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瑟乐心——方放书法网络展 (优秀评论有奖)

叶武

琴瑟乐心——方放书法网络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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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看芦花隔岸生
————文徴明书艺撷事
方 放

　　在中国书法史上，王羲之、赵孟兆页是小楷创作的两个高峰。到了明代，著名书画家文徴明（1470——1559，原名壁，号衡山，明代著名书画家，吴门画派先师，明四家之一）承继前人先贤，书风高古，取法谨严。他的书法初学赵孟兆页，笔势劲拔，但宽绰不逮，晚年意追晋韵，用笔古雅精微，结体疏静清俊，后人叹为观止。清代朱和羹称：“明楷以文衡山第一。”实不虚矣。小楷作品《后赤壁赋》是文徴明在八十六岁时书写的，是其晚年力作之一。
　　数年前，我特别喜爱小楷，偶然看到文徴明的《后赤壁赋》，辗转玩味，爱不释手。动手临习时，却执笔三叹，文氏用笔精妙难至，确如王世贞所云：“（文衡山）小楷师二王，精工之甚。”
　　在《后赤壁赋》这幅作品中，看不到汹涌澎湃、激荡不安的气息，满纸浸润的是江南的清凉与静谧，一副“胸臆手腕不着纤毫烟火”的姿态。字呈横势，平阔而安祥。笔划舒徐，纤纤融融，不激不厉，不惊不喜，风姿绰绰。出于二王，又有褚遂良之婉约，字字顾盼，刚柔相济，舒卷数目，虚和闲适，仿佛暗香浮动，却不知香从何来，幽淡得在有形和无形之间。
　　这样的书法境界，恐怕是文徴明心境的写照吧。他曾在诗中写道：“空山远过人踪少，寂寂孤村水自流。”心入无人之境，清清明明，“两翁晏坐山无事，静看芦花隔岸生。”无牵无挂，安适祥和，在心灵的静寂中，丘壑内营，风骨自存，书之性情飘然入纸。《山静居画论》中这样说道：“衡山太史书画瓣香松雪，笔法到格，乎入吴兴之室矣。然自有清和闲适之趣，别敞迳庭，亦由此老人品高洁所至。”
　　文徴明生于明宪宗成化六年庚寅十一月初六日。幼时的文徴明显得十分愚钝，五岁时还站立不稳，八岁时话还说不清楚，与聪明伶俐的哥哥文奎形成极大反差。幸运的是，他遇到了一个慧眼识金、开明豁达的父亲文林，父亲一直信任他、鼓励他，始终相信他的小儿子会大器晚成。果然，十三岁时，文徴明渐渐显露出在背书方面过人的记忆力，十六岁时，结识了与他同岁的唐寅和大他十岁的祝允明，成为至交，他们常常聚会，谈文论艺，吟诗作画。
　　此后的十余年，经父亲引见，文徴明先后学诗于都穆，学书于李应祯，学文于吴宽，学画于沈周。出入儒门，熟读四书五经，精研书画，有人说他：“与之议论上下，古今经典，无一不知者，且折衷具有卓识。” 吴宽是当世硕儒，著名理学家，文徴明的思想多受他的影响，平和简静。沈周是明代文人画的领袖，他的人品和画风都具有真正的文人气质，他倡导的文人画旨趣是，将绘画从一种单纯的“技巧”提升到以意趣为尚的“艺术”上来，对文徴明的绘画思想影响巨大，文徴明题他的画时说：“石丈高情点墨趣，悠然胸次白云间。”可以看出他对老师甚深学养与超迈性情的钦佩之情。
　　李应祯是文林好友，祝允明的岳父，文、祝二人都曾得其教诲，“吴门四家”中两人学有大成，不能不说他教导有方。他主张不随人脚踵，标新立异，文、祝都得其精髓。文徴明在《又跋李少卿帖》时说：“自书学不讲，流习成弊，聪达者病于新巧，笃古者泥于规模。”又说：“按张融自谓‘不恨己无二王法，但恨二王无己法。’则古人固以规规为耻矣。”书画艺术要能够自立其意，不蹈袭前人。
　　光阴荏苒，饱读诗书的文徴明九次赶考，但这扇世俗中可以转换命运的仕途大门始终未能向他敞开。五十四岁时幸运之神终于光顾了他。由于他的书画声誉远播，被举荐入朝，抱负满怀的他，将这次入朝看作是人生转折点。在翰林院，因为不是进士出身，有人称其为“画匠”。一五二四年，逢“大礼之争”，他亲眼目睹了朝廷大臣被杖打致死，使他对仕途彻底心灰意冷，遂上疏乞归。
　　回乡后的他如释重负，脱略凡尘，涵养书画，他在《独坐》诗中说：“独坐茅檐静，澄怀道味长。年光付书卷，幽事续炉香。日出鸟乌乐，雨收花竹凉。萧闲习成懒，不是寡迎将。”内心的淡泊清明，一尘无染，把他的书画再度推入妙境。
　　同样的山川河流，同样的时移物迁，留连于山川、溪水、乱石、深松之间，收放于天地自然万物之中，随顺外境而无小我的自扰，这是何等的自由与潇洒。隔世的文衡山能在鼓噪声中看云闲水远，养涵映万物之心。日日匆忙的我们，能否也放慢脚步，细细地品一品字里行间的恬淡，寻一寻故纸堆里的生机呢。
　　或许能嗅得香从何来。